温子渝心里天人大战。
按资历肯定崔教练更高一些,但他训练方式比较传统且强势,很少跟球员征求意见。张教练虽然年轻,但他有很多次大赛经验,训练方法也经常参考国外职业训练思路,温子渝比较吃这套训练体系,在广州时安云州的风格与他相似。
张琦翻来覆去搞得她更烦躁:“你不要扭来扭去的像个长虫。”说完又觉好笑,没忍住“扑哧”一声。
“子渝,你好久没笑了。”张琦隔着被子一把搂住她,“我有点担心。”
眼角微微泛湿,温子渝悄悄抹了一下:“我没事。对了,昨天我看你的训练回放,好几次挥拍急停,肩膀又疼了?”
“倒也不是,”张琦一听她说到自己,立刻坐起身撒娇,“最近后背总有点酸,挥拍到那个角度就转不过去了。崔老头只会diss人,我懒得问他。”
温子渝“腾”地坐起来,拍了拍她的后背和腰:“我猜可能是你旧腰伤弄的,收拍时核心没完全收紧,急停的时候背部肌群过度代偿,所以才感觉酸。”
“你怎么知道?”张琦瞪着毛茸茸的大眼,“好像真是,以前在省队我爸也说过,我一直没改好。”
张琦爸爸是一名网球教练,从她小就开始训练她打网球,一路打到上海队。
“快休息,不要聊天!”
门口一声令下,俩人赶紧躺倒。总局训练基地很多队伍有查房制度,相当严格。
张琦轻声细语:“你怎么知道的?”说完把头凑过去,吹得温子渝一脸热气。
“离我远点,”温子渝笑着一推,“我也有腰伤,不过我是习惯性上身后倾,跟你不太一样,小时候训练不严格没纠正好。”
张琦那时才恍然大悟。大家同吃同住一起训练看似在同一进度,但彼此差距却在很多细小之处逐渐拉开了。
比如她和子渝,自己不喜欢动脑,一向都是按照教练的来,即使打得别扭也很难说出是为什么。
子渝有点不一样,她了解自身状况还会观察和思考其他队员。张琦对任何事都很少发表个人意见,子渝却总有自己的想法。
“子渝,你想好了吗?”张琦语气间有些失落,“我不想让你转组。不过不过要是那样你能打得更好,我我还是会支持你。”说着,爱撒娇的小囡囡又把头凑过去。
“阿拉好烦。”温子渝又大力把她的头掰走,“今天一个个都不对劲。”
“一个个?嗯,还有谁?”张琦一听话里有话,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兴奋地问,“你说陈泽清吗?哦,她的确有点怪。”
“她刚才追上我,问我你是不是焦虑,怎么总撕手皮。”
温子渝心里一沉,有这么明显吗,手指尖不由地疼了几下。
她不想和张琦深谈,翻了个身贴着墙:“好困,我睡了。”
“子渝,别不开心。”张琦一把搂过去,隐隐觉得子渝的心情愈发变差了。
一夜再无话。
这几天温子渝一直在找机会想跟崔老头详谈。八字还没一撇,张峰又搞了个新花样。
总局基地大部分教练仍专注技能训练,对运动员心理健康教育并不足够重视。
张教突然提议在集训前先搞一次心理健康咨询,帮助队员正确认识和应对日常压力和焦虑等问题,此举获得总局领导首肯。
为此,总局特邀请了一批心理医生专家坐阵,每位队员都强制参加。
咨询结果很快出炉。
网球队22名队员全部参加,共有18人属于正常范围,4人其中1人处于中度焦虑,3人处于轻度抑郁,形势不容乐观,很多教练开始就这个问题讨论、反思。
咨询结果严格保密,仅队员的直接教练以及更高层级领导才能查看结果,大家只知有异常,并不知具体是谁。
崔永亮没有接到通知,以为温子渝心理素质ok,更加放心严训。
陈泽清偷偷发信息给她,“你结果怎样?”
温子渝很烦她揪着这件事,反手截图一个“未发现存在焦虑、抑郁等倾向”给她看,又说,“转组的事情还未找机会说,勿催。”
勿催!陈泽清当头一棒,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
彼时陈泽清也说不出怎么回事,总是不由自主地注意她。大部分时间温子渝总是淡淡的,不慌不忙训练,好像周围事情全然与她无关。
她习惯性地拒绝一切好意,“没事”、“不用管”、“你好烦”、“神经”是她说的最多的几个词,这才真让人烦躁。
令人感觉到温子渝情绪波动仅有两次。一次是她大汗淋漓挥着球拍说出“菜就多练”,眼神满是胜者得意。另一次是她眼里不经意一闪而过的惊慌失措,把陈泽清牢牢困在了治疗室。
“你是不是又作弊?”陈泽清知道她有前科,上次王医生就被她骗过去。最近的情绪波动已是第三次,她不可能完全正常。
温子渝心虚地盯着手机屏幕,迟迟没有回复。
陈泽清总想着这件事,又怕温子渝拒之门外,只好求助外援:“张琦姐姐,我找子渝聊聊。”
“你怎么总缠着她,她这几天情绪不高。”张琦手速极快在屏幕上下翻飞,眼里燃烧起熊熊战火。
“你不觉得她心理测试说谎了吗?”
“”张琦也沉默了,眼神里蒙上一层犹豫。确实她有同感,不过每次提到这事子渝都十分抗拒,不愿细聊。
几分钟后张琦回她,“你来吧。”自己没办法,也许让她试试可行。
温子渝刚洗完头,正站在窗前擦头发:“琦琦,我今天不想吃饭,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