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阖上双目,只听到汁液搅动的粘腻声响,而后便感两鬓、额心、双臂被涂上气味奇特的软膏,凉意化入肌理,隐隐燎起一股刺痛。
呵呵辛禾笑起来时浑身的银铃和葫芦也在颤动,其中蛊虫的互撞似在为她的笑声作衬,的确是奇怪的功法,不过你既得了神功的便利,又不想为其付出代价,真是贪心。
风符忙答:阿达,他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
你们不是已成夫妻么?这病治不治又有什么分别?辛禾冷冷眯眼。
当然有,他不总是在家,我们有时候分居两地,若那病发作,他便什么也做不了。她尴尬地笑了笑,我们再是要好,也不能日日黏在一起,何况我有自己的内力,不能与他相融。
辛禾又道:他早有这毛病,一年来一次都未得纾解,那时候你跑去哪里了?
我
白行蕴从容道:阿符是近日才答应我的求亲,此前,她对我的病毫不知情。
哦?辛禾凑近几分,紧紧逼视,似要看穿这张美人皮,她不来找你,你也不怨她?
他微微仰首:怨,但不恨。因为我知道她终会与我在一起。
哈哈哈,也只有你这种刚被种下情蛊的年轻人能有这样的自信。她桀桀大笑,这功法虽邪,但和情蛊比起来也不算什么,背叛母蛊宿体的人会遭噬心之痛而亡,比你这病死得快多了。
风符大喜:阿达有办法了?
我可以试试。辛禾掀眼看向白行蕴,只是有代价。
这反倒令白行蕴心口一松。
您想要什么,我定竭力报偿。
辛禾的檀木拐杖在地上刮出了挠心的吱吱声,她口中吐出的话语却比这锐响还要刺耳百倍:我要这丫头的命。
屋中阒寂得只可闻喓喓虫鸣。
白行蕴面色平静,掸衣起身:您既无心相助,大可直言,我与阿符不会赖着不走。告辞。
说话这么呛作甚?她悠悠道,那就一条腿,如何?
他仍是摇头,只道:晚辈不想与您说笑。
好吧,我要她留下来为我试药,一年,就一年。
辛禾开出了足够有诚意的条件,连风符都稍稍瞠目,而白行蕴脸色犹沉如铁。
请允晚辈告辞。
他本已转身,却被风符拽回。
一只温软的手掌覆在他的额心,将他乍起的冷戾之意倏然揉散。
喂,就算要走,也把脸先擦干净吧?
少女咯咯窃笑之后,辛禾也淡淡开口:这么点功夫看不出来什么,你们先在寨里住下。
月明星稀,落在山间的乌重寨被月光洗得发亮,酒气与歌声似乎也在招引天上银盘倾泻出更多、更明、更活泼的溶溶金波。
吃过晚饭,白行蕴便一人来到屋顶。与凤诏截然不同,玉门的山是高不可攀、神圣肃穆的,山顶的明月美丽而荒寒,圣洁而枯寂,他的师父曾指着那东西告诫他
欲望是世间最丑陋之物,冰镜能令一切丑陋显形。
他在这样自鄙的自省中修行,日复一日,永无止息。
我憎恨夜晚,它就是为映衬月之洁白而生的。
后来的一天,她对着同样的明月说出了相反的话。
白行蕴忽然明白,他尊崇景仰的师父也成为了与孤心博弈的失败者。
他漠然地聆听着乌重的少男少女行歌坐月、斗雀饮酒,用浪漫的欢愉装点已足够繁丽丰富的村寨生活。
然而,当觉察到风符的靠近时,他的面孔便镀刻上了牢不可破的隽雅温情。
你当真要在这里坐一夜?她在他身边坐下,却隔了一段距离。
因为她发现白行蕴每次靠近她也是这样分明是亲昵的举动,却含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克制。
毕竟辛禾只给我们安排了一间屋子,难道阿符想要与我同住?他对嘴上占便宜这种事已然驾轻就熟。
你她盯了他一会儿,低声道,白日为什么对辛禾不敬?我以为,你至少会和她讨价还价一番。
因为同心蛊。他按了按胸口,无辜道,若我动了背叛你的心思,这东西发作起来,我焉有命在?
风符摇头:不是,才不是因为什么同心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