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准一张张翻起来,看到后面几张,眉间不自觉的坍塌下凹。
孩子近两个月时有呕吐发生,并伴随着头晕、萎靡不振等症状,初次就诊后认为是肠胃紊乱,开了益生菌回去调节,可状况却未有好转,甚至孩子的胃口更差,几乎是吃什么就吐什么,如此又进行了全身性的检查并重点做了头部CT,从而被确诊为室管膜瘤。瘤子长在后颅窝,约莫五厘米大小,可以考虑先手术切除,而手术后,还需根据病理检查结果制定放疗计划,防止肿瘤的再次生长和扩散,减少复发率。
可以说,室管膜瘤主要以手术治疗为主,并且越快越好,如果不及时手术,那么肿瘤便会影响脑脊液回流,从而导致急性脑积水,造成患者的昏迷、意识丧失……
“这什么父母?就这么把孩子丢给你?”任准作为专业医生,了解治疗不及时的最坏结果,着实生气,他又把病历正面背面的翻了遍,也发现了上面的关键信息都被隐藏了。
“这跟蓄意谋杀没有区别。”他又接着下定论。
赵只今在旁弱小无辜,
她的性格是这样的,如果有人比她更生气,她便忍不住的想要做和事佬。
“她父母大概也有苦衷吧……”不过替人开脱的话还没说完,赵只今便因任准那过分犀利的眼神哽住了喉头。
“不是人,太不是人了。”她急转了话头,然后一边观察着任准的脸色,一边又说:“但你们医院也太不人性化了。”
“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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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赵只今解释,在意识到赵雪眠父亲遗弃了孩子后,她秉持着治病第一的原则,试着去窗口挂了号,可是实名制当道,没有身份证明,根本没办法挂号,更惶当天挂号,在国内神外领域数一数二的医院看来,也实在是过分随性了一些,可看病,又怎能随性而发,随心而去呢。
赵只今能感觉到窗口背后工作人员看她时那探究又有些好笑的目光,那人一定在想,这人在讲什么笑话,不拿身份证,还想挂当天的号,可因为这就是赵只今正在经历的棘手事实,所以她当时胸膛一挺,索性继续求援,拿出那封信跟那沓病历,希望对方能够特事特办。
“还有这种事?”工作人员重视了些,却也是无可奈何,把东西看完后,又递还给赵只今,“这超出我的权限了,要不你去咨询台问问,让她帮你想想办法。”
说完后,工作人员又好像觉得这事怎么都不该是医院走在最前头,于是又说:“要不,你还是先报警吧,遗弃孩子是犯法的。”
回到现在,任准叹了口气,也让赵只今先报警。
“我联系下我导师,看能不能先让她入院。”但他随即又给了另一个方案。
赵只今千恩万谢,任准又说:“你该先联系我的。”
“我是想立马联系你的。”
“那为什么没有?”
为什么?赵只今看着任准那张写着恨铁不成钢的脸,想,她怕的就是他的这个态度。
“就是没有呗,没什么为什么。”赵只今嘴很硬,提前把话题终结,不想再听任准那些虽然正确但自己就是不能适用的道理,要理智,要离病人的生活尽可能的远一些,要有防备心,要权衡利弊做最稳妥的安排……
“你……”
“别说。”
“什么?”
“我只是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但并不代表我的选择就是错误的。”
两人在不自觉间已经生出了许多默契,他们都再多说什么,却又都明白对方的心思。
“你吃饭了吗?我熬了粥。”赵只今为何缓和气氛,指了指厨房,问。
“家里有菜吗?我再弄点别的吃的。”任准亦站起了身,他拉开了厚外套的拉链,露出了里面的绸缎材质的睡衣,赵只今立马被吸引去了目光,定定看了几眼后,忽然又闷闷不乐起来。
“怎么了。”
“就……谢谢。”赵只今没说她心底其实已经开始后悔把任准拉进这件前途未卜的麻烦事里了。
“神经。”任准没理她的矫情,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自己打开了冰箱去看食材。
而当他拿出一包娃娃菜,盘算着做个上汤娃娃菜时,卧室门口传来了些许声响,是赵雪眠,她不知是什么时候醒来的,此时她把大半个自己藏在门后,充满戒备地看着赵只今跟任准。
095这算什么,离谱到家了?
来雪今日经历各种离谱,终于回到家,以为历劫结束,但看着家里多出的陌生小孩,以及被她吐得污脏的一块地板,双眼失焦了一阵,大脑也是一瞬空白。
这算什么,离谱到家了?
而还不等来雪先发问,赵只今便一副承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冲到来雪跟前哭天喊地的问:“你这一天在干嘛啊?电话电话不接,短信短信不回?”
赵雪眠对外界的一切都是敏感,见着屋里又多出一人,气氛也是有些变化,找到最近的角落,又蜷成了一团。
任准毕竟常跟幼童打交道,很敏锐的发现了赵雪眠的无措,于是微微往她那边站了站,不太近,却刚好成为一道屏障,让她更方便的隐匿自己。
“我……”来雪看着赵只今悲戚的表情,略有心虚,“我手机不小心触动了勿扰模式,后面又给冻死机了。”
“什么破手机。”
赵只今不很开心,来雪提醒她,“说正事,不要胡乱攻击。”
赵只今这才终于回归正题,开始攻击今日最该攻击的人,只是她也顾忌一旁的赵雪眠,在责备赵父的不是时便会刻意的压低声音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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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已经向任准叙述过一次,所以第二次说起这事时,赵只今条理清晰,重点突出,可来雪却听得雨里雾里,她跟赵只今有着同一个疑问。
“不是,现在还有人会遗弃孩子?”她不可思议着。
在赵只今跟来雪的认知里,现在这个时代再难都总还有出路可循,水滴筹已经很成熟,也总有陌生人愿意付出善意,抛弃一个患病的孩子,这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
只是这并不是方便讨论这一问题的时候,被遗弃的孩子就杵在旁边,相当无助。
“哎,算了。”来雪虽然心疼这孩子,但又确实不擅长与孩子相处,于是闷声去卫生间找了工具出来开始收拾地上的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