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踏着乐点擡手丶转身,左腿屈膝,右手握成笔状指向天空。
台下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有惊叹,有羡慕,他却恍若未觉。
上辈子跳这支舞时,满心想的是不负寒窗,这辈子再跳,动作依旧标准,心里却浮起些说不清的滋味。
同样的舞步,同样的场合,心境却隔了整整一世。
舞毕归座,宋栖泉凑过来,声音压得很低。“顾夫子,你方才那一下像极了画里的魁星爷。”
他脸上带着崇拜。
顾宇川淡淡点头,目光扫过席间。
各举人正相互敬酒,说些同科之谊的话,杯盏碰撞的脆响里,有人眉飞色舞地说着家世,有人小心翼翼地打听门路。宋栖泉被几个举子围着,说起自己的大伯是知府,腰杆挺得笔直,脸上却带着拘谨,回话时总下意识地看向顾宇川。
正说着,巡抚大人的贴身小厮走过来,对着顾宇川躬身:“大人请您过去说话。”
见他过来,巡抚擡手示意。“砺之近前说话。”
砺之二字入耳,顾宇川的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这是上辈子恩师为他取的字,意为“宝剑锋从磨砺出”。
那时他刚入国子监,恩师摸着胡须说:“守得住磨砺,才成得了大器。”
这辈子虽未重逢,他还是用了这个字,像是在等一个迟到的约定。
“老夫看了你的策论,立论扎实,见地不凡。可有入学国子监的打算?老夫愿为你写封荐信。”
这话一出,旁边侍立的知府眼睛亮了亮。
国子监是天下学子的向往之地,进了那里,不光能得名师指点,更能结交京中权贵子弟,象征着一只脚已踏入官场。往年多少举人为求一封荐信,挤破了巡抚的门槛。
顾宇川却躬身一揖。“多谢大人厚爱,学生打算参加明年春闱,暂不入国子监。”
巡抚眉头微蹙。“你可知春闱难度?便是老夫当年,也是在国子监打磨三年才敢赴考。”
“学生知晓。”顾宇川的声音平稳,“但学生已有章程,想试试。”
巡抚的脸色沉了沉。“年轻人有冲劲是好,可别太自负。”
“学生不敢自负,只是有几分把握。”顾宇川擡眼。“若侥幸得中,定请大人喝杯状元酒。”
“哈哈哈,状元酒!小子,心比天高是好事,但也要小心命比纸薄!”巡抚大人说完这句话後,就拂袖离开。
知府大人跟在後面。一言难尽地看向顾一川。“你这小子,大好的机会放在你面前,却不知道把握!”
说起来他也很看好这个小子,之前在兰亭雅会上面的表现也是十分的亮眼。
在这之前,他也跟巡抚大人多次引荐过顾宇川,刚才又多次点名让他作诗作画。这才让巡抚大人在鹿鸣宴上多看了他几眼。
巡抚大人起了爱才之心,主动开口招揽。
谁知这小子油盐不进,像听不懂人话一样固执己见。
他才二十岁,今年参加春闱和三年後参加春闱有什麽区别?
再等三年,不但能获得巡抚的青睐,还能在国子监积攒人脉。
要知道,国子监不光有各地的天骄,还有京都和各地来的权贵子弟。
这些人脉可是金钱都换不来的!
傻小子呀傻小子。
知府大人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
随後看着跟在他後面期期艾艾的侄子,更加的觉得不顺眼起来。
都是一群拉不出牛圈门的犟种!
宋栖泉被瞪得莫名其妙,他又做错了什麽?
他都考上举人了大伯还不高兴?
哎,这样的话也不知道之前大伯答应的考过就让他迎娶云烟的承诺还做不做数。
算了,不管他。若是大伯不认,那他就带着云烟私奔!
顾宇川回头,就看到他那一副十分嬴荡的表情,一时间也觉得无语。
宋大人那麽正直的人怎麽会有一个这样的侄子?
真是人生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