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他并没察觉,直到馀光里的人频频闪躲的动作,瞄过去,没比他体面到哪里去,罩着大几号的防风外套,被人欺负拿水枪喷射过的惨白脸蛋,扎着高马尾露出的湿漉漉发际线碎发,有一成语形容他俩再合适不过,狼狈为奸。
想帮她擦一擦,觉不妥,想问她怎麽不说话了,刚才不是挺能骂的?觉不妥,想调侃她如果他不出面,是不是真一挑三,胜算多大?也觉不妥。
到底为什麽啊?
可想不通的问题何止这些。
天地间一时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各怀秘而不宣心事。
裤兜的手机在不断震动,骆姝掏出来,段然的名字明晃晃地占据整个屏幕,她左右有难,细不可闻的半无措半求助:“要怎麽解释?”
方轻茁也看见了:“该怎麽解释就怎麽解释。”
“那我们算什麽关系?依旧不认识吗?”
滴雨的屋檐氤氲着专属深秋的凉意,与一串无关紧要的来电铃声互相交织。
他答非所问:“我衣服在你身上。”
骆姝误理解为他冷,欲将衣服还他,手刚碰上拉链。
“我想根抽烟。”
“啊……”
“我烟在你穿着的外套口袋里。”
这人话老说半截,骆姝无奈地揣进衣兜,确实有盒烟和枚一块钱一个的塑料打火机。
消费水平咋还降了,递给他,他先从烟盒取出根烟衔在牙关,偏头,骆姝已经摁亮打火机在等他,是要帮他点烟的姿势。
细雨抚过的潮湿空气中弥漫着烟草燃烧气味,火焰浮动映亮双方的眉眼。
对视几秒,方轻茁取下烟,情不自禁地深深注视她,清澈见底的眼眸可太能藏了,险些让这对眼睛糊弄。
他喜欢观察别人的眼睛,尤其是对视瞬间的表现,有低下头不敢看他的,有野心勃勃暴露自己的,有面对面露出敌意色彩的。
占有欲作祟,这般好看的眼睛在有了他影子後就不该允许有其他人存在。
他和骆姝,主动的人一直是她,虽没有摆在台面上说喜欢他追他,但从不吝于主动,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主动而不卑微,这很危险,因为主动的人才能把控感情的节奏,聚散由她。
郑重其事地叫了一遍她的名字:“骆姝。”
“嗯?”
他在雨势最急最响的那一刻凑过来,骆姝没有选择回避。在鼻尖相对的距离方轻茁悬崖勒马,缓缓勾起一个耐人寻味笑容,他故意压低声音:“就这麽喜欢我?”
耳畔雨声倏地大了起来,他的问题和磅礴雨幕双双将她困在这一隅角落,严丝合缝。
突兀且直白,随着方轻茁肆意妄为的逼近,骆姝感受周身无一不染上他的灼热气息,浑身上下的骨头酥酥麻麻,没有抵抗力靠在墙壁。
而方轻茁自始至终保持处变不惊运筹帷幄姿态不变,当着她的面啜了口烟,一眨不眨地捕捉她一举一动。
在这种近乎压迫感的直视下骆姝很难承认,慌忙将目光挪开,口不对心:“没有?”
“说谎。”
他脸上并无波澜,话里的情绪也不重,却叫她呼吸窒了一瞬。
这人好像会读心术。
吞云吐雾间,迷糊了彼此的五官轮廓,说了句“没意思”後,方轻茁作势要走,还未彻底转身,传来一道不施僞装的急促。
“怎麽样才有意思?”
“问你。”被烟浸过的嗓音透着几丝沙哑,宛若颗颗沙砾碾压在耳膜上。
话说到这份上,装傻充愣没什麽意思,管他赶鸭子上架还是气氛使然。
“是,我喜欢你。”骆姝陡然拔高音量。
坦率中不失一种置死地而後生的老娘豁出去了,因为她擅作主张加了一句方轻茁没问的答案,“想和你谈恋爱。”
方轻茁被动地愣在原地,久到夹在两指间的香烟燃至烟蒂,烫了手,他才後知後觉,顶着那好比从打火孔窜出的摇摆不定火苗状的微漾眸心重新打量她。
良久:“那就谈恋爱,我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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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下一章是衔接第一章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