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寄春被她的哭声吓到,赶忙答应:“行行行,你站在我左边。”
于是,今日再入宅,徐寄春的身边,再也没了参军的位置。
参军只能尴尬地走在前面,不时回头偷瞄身后自言自语的徐寄春。
穿堂风吹过,他颤颤巍巍裹紧官服:“徐大人……下官已查证过:马氏夫妇被杀当夜,何根生与两人在家喝酒至子时;而钱茂才租住的院子,则有三人证明其一直待在房中教鹦鹉说话。”
徐寄春从左右二鬼的争吵中回神:“除了这二人,还有旁的嫌犯吗?”
参军摇头:“不过,钱茂才说有事想告诉您。”
徐寄春随参军去见钱茂才。
照旧参军在前,徐寄春在后自说自话——
“听话。”
“好了,别吵了。”
听着想劝架,细听又像是在哄一个女子或小孩?
参军缩着脖子,越走越快。
钱茂才住在马家附近,宅子里挨挨挤挤住着的,多是些在瓦舍讨生活的三教九流。而他之所以想见徐寄春,是断定自己发现了一个惊人秘密。
马氏夫妇,可能杀过人!
徐寄春眉头紧锁,耳边是钱茂才毫无根据的胡言乱语:“大人,小人曾细细摸过人腊。那对人腊身上有很多疤痕,一看便知生前曾遭过不少毒打。”
参军见徐寄春皱眉,呵斥道:“许是制人腊时,不小心弄上去的。”
钱茂才冷哼一声:“小人与马四喜是同乡,他自小便是个偷鸡摸狗的泼皮无赖。小人隐约听其他同乡提起过:四年前,马四喜与陶庆娘身边,跟着两个七、八岁的小孩!”
四年后,活生生的小孩消失。
而马氏夫妇的木箱中,多了一对死亡的人腊。
徐寄春:“马氏夫妇的人腊,你可曾问过他们是如何得来的?”
钱茂才拍拍胸脯压惊:“问过,马四喜说是高价从一个大夫手上买来的。放屁!他和陶庆娘终日无所事事,哪来的银子买人腊?!”
一对游手好闲的夫妇,两个消失的小孩。
徐寄春起身走去门外角落,压低声音看向右侧的十八娘:“你还记得那对人腊的样子吗?”
十八娘点头。
当日在人腊站起来后,她曾好奇地看过一眼:“好像确实有很多伤痕……其中一具人腊的手臂上,有一个圆圆的疤痕。”
躲在徐寄春左侧的秋瑟瑟抬头:“圆圆的疤痕是被开水或热油烫的。”
十八娘:“你怎么知道?”
秋瑟瑟笑容满面:“我从摸鱼儿的书上瞧来的。”
摸鱼儿最爱看书写书,大半冥财都用在买书上。
他房中的书,千奇百怪,应有尽有,而秋瑟瑟一贯喜欢缠着他讲故事。
十八娘信了她的说辞:“若是开水或热油烫后留下的疤痕,岂非那对人腊是小孩做的?照理看牙齿和骨头,那对人腊分明已经十余岁,可生前的身量却最多七岁……”
秋瑟瑟再次抬起头:“不吃饭便长不高;住在地窖里不见光,也长不高。”
十八娘古怪地盯着她:“你怎么又知道?”
“嘿嘿,摸鱼儿说的。他还教我每日在房里跳一跳,说这样能助筋骨伸展,长得高些呢。”
“你确实有点矮。”
“你还有脸说我矮?每日啃三只大猪蹄,你胖了不少!”
“……”
十八娘幽怨的目光投向“罪魁祸首”徐寄春:“猪蹄吃腻了,我要吃红烧肉。”
“好啊。”
参军踏出房门去寻徐寄春,正巧撞见他眉目含笑看着空寂的墙角。
“徐……徐大人,您还问吗?”参军吓得一激灵,说话时舌头都在打颤。
“不问了,去瞧瞧尸身。”
今日实在不巧,参军带着徐寄春赶至城外义庄时,马氏夫妇的尸身已运去城中。
据说是尸身渐起腐变,唯城中义庄辟有冰窖。
无法,徐寄春只好向守庄的老卒借走仵作的手札。
顶着午后灼人的烈日,一人两鬼慢慢往回走。
入了城回了家,秋瑟瑟哭闹又起:“我要睡觉!我要听故事!”
十八娘跃上房顶,先跑为敬。徐寄春僵在原地,独自面对地上滚来滚去的秋瑟瑟:“瑟瑟,你去床上滚,我给你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