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灵走进夕禾舞社时,里面安静得可怕,只有她背包上那个小风铃,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叮铃”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她四下寻找,终于在最里间教室的角落看到了他。
安赫苏没有开灯,就那样静静地抱膝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蜷缩成一团,像是要把自己完全藏起来,又像是累极了睡着的小兽。
封灵的心像是被什麽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她放轻脚步走过去,缓缓蹲在他身边,声音柔得像是怕惊扰一场易碎的梦:“安赫苏,你醒着吗?”
听到声音,安赫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然後慢慢擡起头。月光透过窗户,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轮廓,那双总是疏离冷漠的眼睛,此刻因疲惫和疼痛蒙上了一层迷离的水雾,在昏暗中显得格外脆弱,摄人心魄。
“好美的少年啊……”封灵心中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惊叹,随即立刻压下这不合时宜的念头。
她赶忙从背包里翻找,拿出一个小瓶子,“这是我以前跳舞受伤时用的药油,算是我的秘密法宝,很管用的!你试试吧。”她将瓶子递到他面前。
安赫苏沉默地看着她,又看了看那瓶药油,片刻後,才伸手默默接了过来,指尖不可避免地与她轻触,冰凉。
“谢谢。”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沙哑。
“我扶你起来?”封灵看着他依旧不太好的脸色,提议道。
安赫苏摇了摇头,试图用手撑地自己站起来,然而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腰伤加上血液循环不畅,让他刚一动就牵扯到痛处,控制不住地低吟了一声:“啊……”
封灵立刻伸手扶住他的手臂,忍不住带上了点嗔怪的语气:“别逞强了!赶快把药抹上。”她的触碰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安赫苏借着她的力道,有些艰难地站了起来,脚步略显虚浮地走向换衣间。
门关上没多久,里面就传来了压抑不住的丶断断续续的抽气声和闷哼:“嗯……嘶……”
封灵在门外听着,心里揪紧。她犹豫了几秒,想到他刚才连自己站起来都困难,後背的位置他自己肯定更不好处理。终于,她下定决心,敲了敲门:“你出来,我帮你。”
里面的人一顿,传来他带着窘迫的拒绝:“不……不用。”
“那我进去了啊?”封灵作势要推门。
下一秒,换衣间的门被从里面拉开。安赫苏低着头,耳根泛着不自然的红晕,但还是老实地慢慢挪了出来,算是默许。
空旷的教室里,只有一盏射灯在角落亮着,在地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封灵让他背对自己站好,将药油倒在掌心,用力搓了搓,直到掌心发热。然後,她深吸一口气,一只手轻轻撩起他後背的衣角,另一只温热的手掌,带着药油,贴上了他冰凉的後腰肌肤。
两人同时微微一颤。
她的掌心柔软而有力,带着药油灼热的温度,在他僵硬的腰肌上缓慢而坚定地揉搓着,试图化开那些郁结的疼痛。安赫苏的身体先是紧绷,随後在那恰到好处的力道和温暖的抚触下,一点点放松下来。他擡起头,目光落在面前巨大的镜子里——镜中的少女微微蹙着眉,眼神专注而认真,仿佛在对待一件极其珍贵的事物。一股从未有过的丶汹涌的暖流,顺着她手掌接触的地方,凶猛地冲进他的四肢,每一滴血液都仿佛在为之战栗。
“好啦,”不知过了多久,封灵停下动作,替他拉好衣服,一字一句认真地嘱咐,语气像在教导一个不听话的小朋友,“这几天每天都要记得上药,就像我刚才那样揉搓,让药效渗透进去,一周左右应该就能好得差不多了。记住了吗?”
安赫苏看着镜子里她认真的模样,竟然难得地丶顺从地点了点头。
“那行,那我先走了。你还要再待会儿吗?”
安赫苏摇了摇头,又很快点了点头,最後只是低声道:“我再坐会儿。”
“好吧,那你一个人小心点哦。下周见。”封灵对他笑了笑,背起背包。
“拜拜。”安赫苏的声音很轻。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听着那清脆的风铃声渐渐远去,安赫苏依旧站在原地,良久,他缓缓攥紧了手中那瓶还带着她体温和气息的药油瓶,仿佛攥住了一缕短暂却真实的光。月光透过窗户,将他孤寂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