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再次吹过老槐树,晾在竹竿上的布衫轻轻晃动,巷口的晨雾渐渐散去,只留下尚公大人站在原地,望着紧闭的木门,神色复杂。
夜色如墨,泼洒在巍峨宫墙之上,连廊下的宫灯摇曳着昏黄光晕,将李胤的身影拉得颀长。
他刚从书库出来,途经内侍殿时,却见尾刀房内漏出一缕微光,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显眼。
脚步不由自主顿住,随即轻推开虚掩的木门,吱呀一声轻响划破夜的沉寂。
尾刀正从床上起身,玄色寝衣下摆还沾着几分床褥的褶皱,见李胤进来,他瞳孔微缩,下意识拢了拢衣袖,神情僵硬如绷紧的弓弦:“殿下,您怎麽来了?”
李胤的目光却越过他,直直落在地面,那方月白色寝衣蜷缩在角落,暗红血迹如凝固的朱砂,在灯影下泛着刺目光泽。他心头一紧,上前两步,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这染血的衣服是怎麽回事?是你受伤了吗?”
尾刀喉结滚动,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平稳:“对,昨天有个小兵训练的时候受了伤,沾到了些血迹。”
李胤的目光扫过他全身,见他衣袍整齐,未见半点伤口,紧绷的肩头才微微放松,却仍追问:“伤得很严重吗?”
“没事,已经找医官处理过了,殿下放心。”尾刀垂下眼帘,避开他的视线,语气尽量平淡,可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还是被李胤捕捉到。
回到东宫,殿内烛火跳跃,映得李胤眉头紧锁。自幼与尾刀一同长大的直觉,如细密的针,轻轻刺着他的心,尾刀在撒谎。
他指尖叩了叩桌案,沉声道:“传魏峥。”
禁军首领魏峥很快踏入殿内,一身铠甲未卸,甲片碰撞发出清脆声响,他单膝跪地:“臣参见殿下。”
“你们昨日训练的时候,可有兵士受伤?”李胤开门见山,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魏峥。
魏峥擡头,眼中满是疑惑,如实回道:“回殿下,昨日并未安排训练,兵士们都在营中休整。”
李胤指尖一顿,语气带着几分确认:“当真没有训练?”
“确实没有,殿下若不信,可查营中记录。”魏峥语气笃定,未有半分迟疑。
李胤挥了挥手让他退下,独留烛火在殿内跳动,将他的影子映在墙面上,神情愈发凝重,尾刀为何要撒谎?那血迹背後,究竟藏着什麽秘密?
与此同时,宫外的街道上,夜色更深。
季泽明身着月白锦袍,漫步在青石板路上,晚风卷起他的衣摆,脑海中却反复浮现罗三瑥的笑容,那笑容温润如春日暖阳,可一想到罗三瑥未说出口的真实身份,他心头便如坠巨石,纠结着是否该将真相告知李胤。
就在这时,眼角馀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灰布短打,脚步匆匆,正是父亲派去查罗三瑥身份的侍从。季泽明心中一动,故意放缓脚步,与他擦肩而过。
果然,侍从很快停下脚步,转身拱手,语气带着几分恭敬:“公子,您怎麽在这儿?小人正有事要去禀告宰相大人呢。”
季泽明转过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眼底却无半分温度:“这麽晚了,查到了什麽要紧事?”
侍从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凑近说道:“小人查到,罗三瑥现在正在王宫里。”
季泽明故作惊讶,眉头挑起:“王宫?这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小人亲眼看到他跟着内侍进了宫,正要赶紧回去禀报宰相大人。”侍从语气笃定,脸上满是急切。
季泽明嘴角的笑意更深,声音却冷了几分:“那也就是说,你现在还没告诉任何人?”
“是,小人刚拿到情报,还没来得及回府。”侍从点头,并未察觉季泽明眼中的异样。
“那你赶紧去吧,我稍後也回府,正好有要事与父亲商议。”季泽明挥了挥手,看着侍从转身快步走向巷道,眼底的温柔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他悄悄跟上,脚步声轻得如同落叶拂过地面。
侍从似乎察觉到身後有人,脚步骤然加快,季泽明也随之提速,两人一前一後,很快走到一堵僻静的高墙下。
侍从刚要转身查看,一把长剑突然横在他颈前,寒光凛冽。他吓得魂飞魄散,待看清来人是季泽明时,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收剑入鞘,疑惑地问道:“公子,您为何跟着小人?”
季泽明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声音轻柔:“我刚才有句话忘记跟你说了,你过来,我跟你说。”
侍从不疑有他,凑上前去,轻声问道:“公子,您说。。。。。。”
话音未落,季泽明突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闪,狠狠刺入侍从心口。
侍从瞳孔骤然放大,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鲜血顺着匕首缓缓渗出,染红了他的灰布短打。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彻底没了气息。
季泽明看着地上的尸体,长长舒了一口气,指尖却微微颤抖。
他蹲下身,从侍从胸口摸索出一封密信,拆开信纸的瞬间,他瞳孔骤缩,脸上的镇定荡然无存,只剩下满满的震惊,信上的内容,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竟牵扯出王宫深处的惊天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