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感谢你接纳我
这个时间点,国内凌晨三点。
李文静盯着手机闪来闪去,没接电话,她还没整理好情绪。手机坚持了一分钟挂断,她这才去拿起电话,偏偏再次响了起来,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去,把思绪聚拢回来,接了电话。
没有想象中劈头盖脸的倾诉,只有沉默,“喂”了一声,对方叹了一口气,“你手怎麽了?”
小乔的声音嘶哑,嗓子像堵住了什麽隐隐约约听不清,李文静很清楚,在打电话前她已经和张照川那边过了,她回避着这件事。
“右手骨折,左手皮外伤,但是痛得擡不起来,没事的。”李文静抠着纱布边缘,“我接你电话都不容易,擡不起来,得放桌上开免提。”
“你呀,就是太拼命了。”
“命苦,还能什麽办法?”
“也不用那麽命苦啊,诶,不是说顾医生是总裁儿子吗?你和他发展咋样?”
“什麽总裁CEO儿子,他卡里的钱还没我多,中看不中用。”
小乔隔着手机啐了她一口,“他那麽不好,又不会赚钱,那你分手啊,等下讲又不高兴,偷着乐吧。”
“嗯……他挺好的,长得帅,人又善良,只是脾气怪,没决定在不在一起,他知道我受伤,来照顾我给我做饭,还把他银行卡给我,我挺感动,可是……”李文静顿了顿,“他什麽都好,就是对自己不好。”
“你什麽时候也这麽内耗了?不像你啊,你该是有钱就赚,有好处就接着,我算是知道为什麽现在年轻人都不爱结婚了,是不是就跟帅哥玩玩,不行就下一个,这样挺好。”
“哪有?我是这种人吗?”
小乔还是一副开玩笑的语气,“原来你不是啊。”
李文静只得叹了一口气,认真说道:“我从没觉得这麽累,发生太多事了,身上好像断了一样,好累啊,我也想把自己黏合起来,想要稳定些的关系,我会跟他好好谈下,谈恋爱啊谈恋爱,总有谈不完的事情,真认真谈起来太累了,两个人要一直走下去,不知道要谈多少次。”
说着,李文静望向雨笛的卧室,门口挂着一个大红的“福”字,去年除夕贴的,红纸摇摇晃晃落下一个角,像是被困住的爱情,它要走了,你要撕下它,换上新的人。终于,李文静说出了她最在意的事,“我没法把我自己全都交出去,我害怕突然失去他,我会很伤心。”
“都一样,谈恋爱也好,结婚也好,大家走着走着就散了。”小乔说,“好久没见你,我明天请假把年假都休了,我来找你,文静,我也不知道怎麽办,我第一想法是离婚,我跟他打电话,他……”
小乔也叹气,“我来了再说吧,我觉得这麽两年,我对他关心也不够,我和他说了离婚,文静,我不怕你笑话,我是不想离婚的,你能理解我的想法吗?”
“你要离婚,你妈那关就过不去,你妈不是挺喜欢他吗?”
“是啊,我妈只会说出去玩一次什麽大事,他都认错了。我爸小时候就走了,走很多年了,我妈都没再婚,也不知道她怎麽熬下来的,她就盼着有人来照顾我,要说那会有多喜欢川哥吧,也不见得,主要是叫我妈放心。”
“嗯?给你妈找个男朋友?”
小乔哈哈笑了起来,“找个後爸,也行!说真的,还有房子贷款还没还完,很麻烦,我总得过来一趟,把事情都谈清楚了。”
晚上睡觉,李文静手臂上的痛游走在全身神经,痛在转移着,在辗转反侧中铺满了背下的床单,直到顾维祎回来,看到她满头大汗给她吃了止痛药,李文静说着“痛”,一边把头埋到他胸前,他顺势抱住了她,说了些安慰的话,身上的痛慢慢消下去,酸痛的肌肉,仿佛并没有完全消下去,只是一种疼痛过度的麻木。
顾维祎跟她道歉,解释了告诉雨笛她对象去世的消息,她一直给他打电话问,他觉得该告诉她,便把事情都说了。
“没关系,你说了也好,这几天事太多,我也处理不来雨笛的事,小乔也要过来,你还记得他们对你说大保健吗?管不住自己,没得什麽病算走运了。”李文静擡起头注视他的眼睛,“这些日子,从和你在酒店睡在一起,我想了很多,虽然我们都没问我们是什麽关系,因为互相都不敢承诺,你怕什麽时候死了,我也怕,我会很伤心,就像雨笛那样,你会忍心吗?”
李文静摸上他的脸颊,仿佛在确定一个答案,他亲着她的手心,高高的鼻子抵在手心中,绷带下的伤口在隐隐作痛,他还在思索,她还有许多话。
“我知道你不会的,你善良,就算你要把车开到狮子堆里,你想想我就不去了,我只是不知道,这样是不是真的对你好,你是不是每天还在痛苦,连你对我笑,我都在想你是不是在假装开心,我不是你的药,我喜欢你丶爱你都救不了你,你爸爸,小菲利普……这些让你痛苦的根源一直都在,没有我,你想解脱就解脱了,我是不是拖着你受苦,跟你爸爸一样,把自以为是对你好的想法强加给你,你跟我说清楚是不是这样,不要让我读空气自己猜,我直来直往惯了,要是你不说,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没有,我跟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没有那种想法。”
“真的?”
他再三点了点头,“我觉得对你很亏欠,没法用正常人的感情来回应你,对你不够好,老让你替我担心,甚至可能伤害你。可我没法离开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如果不和你在一起,抱着你,亲你,我没法感受到真实的世界,是你接纳我,给我一个温暖的地方住下来,但同时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你这样好的女孩,值得幸福的生活,还有更好的人。”
他没有否认他的痛苦,李文静觉得她就像止痛药,吃了之後暂时压住了痛,伤口还在,到底什麽时候能够痊愈,她也不知道,她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仿佛又是有希望在的。他亲吻她的脸,用唇间的温热安慰她,她没再说话,此时的世界只有她和他,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一双亲吻的唇。
当然,她还喜欢着他,她愿意替世界继续接纳他。世界上的感情都不讲道理,深爱的人会离开,会淡去,此刻的感情却是真的,或许没有永恒的爱,起码这一刻她爱他,他也爱着她。换一种假设,她会想如果两人不在非洲遇见,或许永远都不可能相遇,他还是个精神正常的人,没有经历过那些事,还有健全的家庭,他是石油公司CEO的儿子,他成长在巴黎,她是村里农民的女儿,成长在农村,爱情这种东西,也许就需要这些“不正常”的因素存在,干脆说爱情本身便是不正常的,缺乏心智的疯癫,是他控制不住的抽动,如果说,爱情中的人都在反常,那他就不该进精神病院,这世上有许多不正常的事。
李文静把她的想法都说给他听,他只是笑,笑她也疯了,不可以这麽疯,他可不能拖累她也这麽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