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玻璃瓶里的花,都枯萎了。
“哪里摘的?你想要的话,我就出去给你摘来。”
“算了,天晚了,不安全,”他说,“离这有点远,在kaya神树旁边摘的。”
“什麽树?”
“以前旧村庄中心有棵猴面包树,他们相信万物有灵,族长在那里祭祀,当然现在也不搞这个了,就是一棵普通的树,下次,我带你去。”
李文静站起身,说:“不用了,我问安娜就行了,生病就躺着吧,老叫我休息,也让我催你一回。”
回到蒙巴萨,在不经意之间,她老是会想起他,不知道病人有没有减少,神树是什麽样子的,他有没有去神树边采花,这次采的是什麽颜色的花,盯着食堂餐桌上的假花发呆。
“後来呢,怎麽不让帅哥医生送你?多跟他聊聊,他对你肯定有好感。”付雨笛问。
“你误会了,他是医生,对每个病人都好。”
“那他会约每个病人去采花吗?”
“不知道,万一呢?”
付雨笛手心撑着圆脸蛋,故作惊讶地说:“天啦,还不如说他是个大坏蛋,装出很好的样子,把人抓到洞里做实验,科学怪人都这样的。”
付雨笛是单位宿舍的室友,公司的法语翻译,李文静刚回来,整天都在嘘寒问暖。
“这麽好的机会不把握住,迟一点要被别人抢走了!在这上班,女生本来就不好找对象,吃的也是青春饭,男的还好说,攒够钱娶老婆,女生耽误不起几年,转眼三十了,一下子就不值钱了。”
“是啊,青春饭。”李文静笑着摇头,“不像你,都规划好了,对象一早找好了,攒够钱去法国团聚。”
“还不是命苦,穷学生来的,都没钱,我家压根没给我攒钱,他是男生,家里对他好,攒的钱也只能供锋哥一个人在法国读书。他天天念我,要我赶紧过去,哎呀,文静,这苦日子什麽时候才到头啊?”
在这里的人,人人有自己的苦,只能自己咬牙熬过去,李文静叹气,雨笛抱怨了一通反而舒畅了一口气,她像只小动物一样,似乎从不内耗,李文静有时候很羡慕她,同时也有些烦她话多,仿佛是自己受了她这些气似的,她经常夸李文静情绪稳定,李文静只有苦笑。
“两位美女,这有人坐吗?”张照川走过来,李文静点了点头。他坐到两人旁边吃饭,对李文静说:“那边石油冲突打了起来,医院暂时是做不下去了,能源公司的项目才是大肥肉,项目组我把你报上去了。”
李文静迟疑了几秒,“顾医生又找我,我想把他的项目先做完再说。”
听到医生,付雨笛马上有了精神,笑着插嘴:“是喜欢那个帅哥医生吧!”
张照川说:“小夥子的确挺帅,雨笛,下次你也跟我们一块去看帅哥。”
李文静心脏扑扑乱跳,假装没听到两人说笑。食堂里,赵浩然挽着他女朋友走过,收获了一行羡慕的目光,听说他女友休年假,专门过来看他。
“你看,恋爱的人多幸福,我也想我老婆了,小乔啊,她说放年假过来玩,谁知道是看我还是看牛津哥的?”张照川看着他们走过,“牛津哥人不错,条件也那麽好,读牛津剑桥的一年花多少钱?肯定富哥啊,你还努力啥呀,直接阶级跨越了!他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在非洲吧,去法国,回中国,都比你呆肯尼亚好,带回去咱们老家那个小地方,叫你爸妈看看!绝对够面子,爽不爽,过好自己的日子,打他们的脸。”
李文静把嘴角一撇,“你们结婚了的,老喜欢劝别人结婚,我才不跳火坑。”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都不爱谈结婚了,过日子本来无聊,特别是非洲,不谈恋爱,结婚,那更无聊了。”
“我没觉得无聊,也不需要放纵,跟别人谈恋爱凑合,我每天看看银行卡上的钱就充实了。”
张照川含笑说:“还讲不喜欢他?我看了他要做的项目,就个小卡拉米,有什麽钱可赚。”
同时,付雨笛围剿她一般附和,“好奇啊,能让你钱都不赚的帅哥,哎呀,你怎麽也恋爱脑了!”
“他救过我的命,我是要赚钱,又不是白眼狼,朋友找我帮忙,我能不帮吗?”李文静低下头,似乎有些底气不足,又解释说,“一周就做完了,学长,再给我几天,我会跟上来的,很快的。”
“医生的要做,单位也要管。下午跟领导们去法国道达能源公司,他们建厂房,修路,那麽大的项目,谈下来有好多钱,绝对不亏。”
蒙巴萨,非洲东岸最大的港口城市,港中日夜忙碌不停,集装箱林立,也是能源公司在东岸业务的分部所在地,公司在新城修了一座办公楼。李文静从高楼上望去,风和缓地荡在蓝灰色海水上,港口像一只巨大的贝壳,吞吐出珍珠大小的船舶。
去会议室的时候,李文静出乎意料看到了顾维祎,站在窗边,脸上没有一丝平日的温柔笑意,和一个头发半百的男人在争论,说的是法语,她听不懂,却能听得出他满腔的怨气,正朝那个男人大声发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