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知不知道有几个人?”
孟红菱毫不迟疑的立刻答道:“四个!他说有四个人!许家一个人,陈家一个人,余家两个。”
“他们有没有报上姓名?”
“姓名?那没有。”孟红菱摇摇头,旋即目光又变得凶狠起来,“若教我知道他们的姓名,便是要花十年、二十年,我也要把他们一个个杀了,给我爹、母亲、弟弟们报仇!”
谭玄看着她,微微的眯起了眼:“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管?不论怎样,你爹也曾是魔教的长老,魔教的帐,总有一部分要算在他头上。”
“那我两个弟弟呢?!什么魔不魔教的,跟他们有什么相干?”孟红菱厉声诘问道,毫不畏惧的回瞪着谭玄。
谭玄又瞧了她片刻,忽然口气一变,很和气的问她:“你几岁了?”
“十七!”孟红菱斩钉截铁的说。
谭玄看着她。
“……十六”
谭玄还看着她。
孟红菱恼怒道:“下个月就十六了!”
谭玄这才点了点头,又问:“你家在哪里?”
“梧城府笒川县!”
笒川县毗邻梧城,离京城大约五百余里。地处三省通衢,是个繁华所在。据谭玄所知,不少有名的大商铺,都在那里设有分铺,图的是集散转运便捷。若这小姑娘所言非虚,孟远亭倒颇知大隐隐于市的道理。
谭玄略一沉吟,见那姑娘还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对她微微笑了一下:“孟姑娘,这样吧,我得想一想,理一理你说的话。你呢,且去歇息一晚,养养精神,明日再计议。”
孟红菱刚要开口,谭玄又续道:“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连夜出发。你需要休息。不过我们庄里几乎都是男人,原本四个管事里有个女子,却正好出去办事了。只能委屈你将就些。时飞,”他说着抬头看向门口,“你去安排孟姑娘歇息,找两个做饭的婆子先照应着,安排妥当了,再来找我复命。”
时飞看他一眼,领会了他的眼神,转头对孟红菱道:“孟姑娘,请吧!”
他生的英俊,不笑也自带三分笑模样,看起来特别讨喜。常人很难讨厌这么一张脸。孟红菱也不例外。又兼谭玄已把话说死,她此时一口气松下来,也是觉得头重脚轻,浑身酸痛。只得听话的跟着时飞去了。
谭玄回到他起居的小院时,谢白城正在小红泥炉上烤年糕。
他显是已经梳洗过了,脱了外衣,除了银冠,一副家常打扮。
小红泥炉里喂了银丝碳,烧得热烈烈的。他也不知从哪寻来的细长树枝,削尖了头,每一根上串了两块白胖的年糕在火上翻来覆去,动作娴熟的像是京城里卖烤肉串的胡人。
年糕被火烤得膨起来,间或发出“啵”的一声,便是烤到焦脆的外皮爆开了。屋里顿时充满了幸福快乐的香甜味道。
谭玄忍不住问:“哪里来的年糕?”
谢白城专心的掌控着火候,头也不抬:“我带来的。”
谭玄一时语塞,鼻子嗅了嗅,便靠了过去:“好香啊。”
谢白城抽出一串递给他:“若是有些蘸酱就更好了,现下也只能凑合吧。”
谭玄接过来,用两根手指想去取下来,却给烫得一激灵,只好改为送到嘴边吹。吹了几口气,觉着差不多了,凑上去咬了一口,一边嚼一边对谢白城道:“嗯!好吃!香得很!”
“这年糕做得好,用的是清湖产的糯米,京里寻常也不容易买到。”谢白城道。
“我觉得年糕都差不多,主要还是烤得好!”谭玄边吃边不忘挑大拇指。
谢白城嘴角微微扬了一下,把烤好的年糕放到桌上的瓷盘里,转而看向谭玄:“那小姑娘呢?”
“让时飞安排她歇下了。”
“她真是……?”谢白城微蹙起眉,露出探询的神色。
“看她神色不似作伪,问了她几句话,应对也算合情理。”谭玄说着,吃完了两块年糕,把签子放下。
谢白城点点头,也拿起一串吃起来。
谭玄等了一会儿,终于憋不住,侧头看向谢白城:“你不问问她有什么事?”
谢白城边吃边道:“怕你不方便说。”
谭玄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她说她一家被灭了门。”
谢白城一口年糕没咽下去,噎在嘴里,扭头瞪着他,半晌才好容易从年糕的缝隙里挤出三个字:“谁干的?”
谭玄抿着嘴笑了一下,没有立刻答话,只盯着桌上的烛火,似是在想着什么。
谢白城便没有再问。他向来把自己和屿湖山庄的那些事务划得很清。屿湖山庄是朝廷设在江湖的一颗明棋,谭玄便是朝廷豢养的鹰犬,谁不知道呢?当然,说鹰犬还是文雅的,背地里他没少听人直接叫“走狗”。
招人恨也是没办法的。大兴朝立国之初,民间尚武之风很烈。因着开国先君早年曾受江湖人士助力,对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随着三代君主励精图治,国力日盛,“侠以武犯禁”之类的话便提得多了,对江湖势力的管束也逐渐严了。
屿湖山庄便应需而生。
江湖之中,哪怕向来自持身份的名门正派,只要家大业大了,谁敢保证能没有一点暧昧晦暗之处?这些暧昧晦暗处自瞒不过屿湖山庄的耳目。
帮中派里,总要经营些产业。穷文富武,拮据寒酸,如何行走江湖?于是各门各派各有什么产业,有多大进益,屿湖山庄据说也是一清二楚。
还有各门各派有什么过节,谁与谁有何宿仇,哪家和哪家结了盟等等,据说全都记录在册,和上面那些一并存放在屿湖湖心岛上的三座红楼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