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白城眉头都快纠到一块儿去了,忍不住回头催促程俊逸快些。程俊逸正从店里厨房要了开水来,打湿了干净的软布,先把伤口处的血污擦净,再一点一点涂上止血消肿的伤药,最后用净布裹好。
谭玄自己却好像没什么感觉,神色自若,在程俊逸给他上药包扎时,转头问时飞:“你还好么?受伤没有?”
时飞摇摇头:“我无事。”
谭玄又道:“你去找里正要两个人,把仇醒的尸身搬回来。”
时飞点头转身出去了。谭玄转而看向孟红菱:“你怎么样?”
孟红菱抬了一下胳膊:“就跌撞了几下,有几处破了点皮。”
程俊逸正好已经完了手上的活,便低头从药箱里翻出一个青花瓷盒递过去:“这是治跌打损伤的药,涂了能活血化瘀。”
孟红菱上前一步接过去,对他道了声谢。
谢白城监督着谭玄又把衣服穿好,乖乖放着右臂不动,才把目光投向程俊逸:“你肩上的伤怎样了?那鞭子是不是有毒?”
程俊逸回头笑了笑,抚了一下自己肩膀:“还好,毒进得不深,我擦了清凉解毒的药膏,又服过药了,没什么事的。”
谭玄插话道:“百炼金枝在用毒上颇有造诣,你不要大意,我带着大内的百用解毒丹,你再服两粒吧。”
程俊逸慌忙摆手:“不必不必,她用的毒我省得,主要是麻痹他人动作的,量不大不要紧。大内的东西难得,还是留着吧。”
谭玄知道他是内行人,自己心里有数,便不多言,只对他点点头。
燕雷平见他们几人料理完毕,迈步过来,往谭玄对面一坐,一臂撑于桌上,倾身对谭玄道:“刚才我怎么听你又提起离火教来了?”
谭玄便拣了与离火教有关的事简单与他说了,听闻焚玉神功果然又再现江湖了,燕雷平不禁浓眉紧锁,沉声道:“我正好也有一事想告诉你。其实近两年来,在西北边陲一带,又兴起了一个神焰教,活动范围大致是在倞罗那边,不过咱们这边也有人信。就我听到的一些传闻而言,教义也好,崇拜的形式也好,都跟当年的离火教非常相似。只是声势还远不及。今日听你这么一说,或许真的是当年离火教的人换了个牌匾又卷土重来了。”
“哦?竟有此事?”谭玄不禁面露讶异之色,随即又锁起眉头——这件事庄里居然完全没听到过风声。但下一刻又了悟过来:按燕雷平所说,这个神焰教主要活动于倞罗地界,那的确不能归他们管。
“唉,虽说是活动于倞罗地界,其实主要是莳州、昌干一带,是三十年前古逊河一战,给倞罗占去的五州二十七县。那些地方,还是以汉人居多。倞罗人对汉人不好,日子难过,信教的人就多。最近朝廷大军开赴边疆,都说是铆足了劲准备收复当年的失地。”燕雷平说着往店堂的角落里看了一眼,纪芷薇正带着两个孩子坐在那里,要了点饭食给他们吃,注意到丈夫的目光,她也抬头望过来。
“就是担心边关战事再起,芷薇她……又有了身孕,想着把他们母子送回岳丈家中暂且托庇,我再回去看看军前是否有可效力的地方……”燕雷平有些担忧地叹了口气。
朝廷向西北派兵,有一雪前耻收复失地之意,谭玄在衡都时是听闻过的。只是这么一来,两国情势又必如同水火。
在这么个节骨眼,冒出来个酷肖离火教的神焰教,在边境之地兴风作浪,就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了。
“关于这神焰教,教主是何许人,可有什么传言?”谭玄又问。
燕雷平摸了摸脖子:“你知道我最不喜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当初听见只以为是有人知道当年离火教的事,依葫芦画瓢,也扯起大旗招摇撞骗呢。就未曾刻意去打听过。”
谭玄点点头,对燕雷平笑了笑,双手捧起桌上茶杯,举至眼前:“还未曾谢过燕兄你仗义相助,此刻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燕雷平慌忙摆手,然后匆忙举起茶杯:“哪里的话!何必言谢?方才不过是玩笑。”
谭玄笑道:“谢自然是要谢的,起码也要替我那个师弟谢谢你。”
正说着,谢白城也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举起来对着燕雷平道:“燕大哥,这一别多少年了,既有缘在此地相逢,我也得敬你一杯!”
燕雷平连忙也举杯向他,笑道:“谢小公子,你跟当年比一点都没变嘛,还是这般芝兰玉树,风姿卓绝!”
谢白城微笑道:“燕大哥谬赞了。真要说,纪姐姐才是风采更胜当年呢。”他说着,又遥遥向纪芷薇举了一下杯。纪芷薇也微笑着回了礼。
燕雷平含笑转头望向谭玄,关切地问:“谭庄主,你们下一步是作何打算?”
话音未落,忽听程俊逸叫了起来:“醒了!房堃醒过来了!”
原来他们叙话之时,程俊逸一直在试图把押解过来的房堃弄醒。看了脉相后,他先撬开牙关给他灌了点水,又掏出金针连刺了他身上多处要穴,经过一番努力,房堃浑身一颤,嘴里呕出一口黑血,慢慢张开了眼皮。
谭玄他们的谈话便暂告段落,先去问房堃话。
房堃倒是未敢抵赖,大约也意识到如今唯有态度好些,才能有一线宽赦之机,所以有问必答,且很卖力地把他的一些揣测都说了出来,只求能立下一点功劳。
依房堃所言,消息是江湖人称百事通的朱贤放出来的。流传不久,真正得到消息、能有所行动的也就是在京西、陇右一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