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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虚空织梦者（第1页）

第五章虚空织梦者

“星尘矿洞”那场“移动仓库”的胜利，如同一剂强效兴奋剂，彻底点燃了徐言的“抱大腿”事业。接下来的几个星期，他仿佛找到了通关终极副本的密钥——死缠烂打+精准卖萌+疯狂输出彩虹屁。Zero那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冰山，似乎被他用“糖衣炮弹”凿开了一丝缝隙。

《NebulaEdge》星河战场，硝烟弥漫，Zero（馀一）的直播间里，【幽影溯光】如同暗夜中的死神，每一次精准的跃迁和致命的能量脉冲都收割着虚拟生命。弹幕如瀑，其中，那个顶着【海盐言言】ID的粉色发言总是格外醒目。

>“哥哥刚才的‘相位折叠炮’预判点选得太神了！言言慢放十遍才看懂弹道折射逻辑！(献上小星星。gif）”

>“坐标（127，359）标记点已清理，捡到【高纯度能量晶核】x3！哥哥快来拿！(乖巧等待。jpg）”

电脑屏幕的冷光映着馀一没什麽表情的脸。指尖在机械键盘上翻飞，每一次敲击都精准无误。对于【海盐言言】——这个技术稀烂丶氪金无度丶又爱用甜得发腻音调说话的“麻烦精”——他从最初的纯粹利用，到如今，已演变成一种……习惯性的默许。

她（他）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又像直播间里一个固定亮着的指示灯。馀一发现自己开始下意识地在开播前扫一眼好友列表——看到那个顶着【维度之海领航者】称号的粉色头像亮着，就像确认某个程序组件已就绪。他会用最简短的指令指挥她：“坐标（X，Y，Z），清场。”或“开盾，挡右翼。”

而【海盐言言】总会用最夸张的甜腻回应：“收到哥哥！言言这就冲鸭！”

然後开着那架花里胡哨的【风吟精灵】跌跌撞撞地执行，效率时高时低，但那份盲目的丶近乎AI般的执行力，意外地……省心。

偶尔，当馀一在直播中多看了一眼某款线条冷硬丶仅带幽蓝能量纹路的机甲涂装时，下一秒，一艘同样风格内敛丶却流淌着深邃星芒的【星尘低语】星舰就会划过他的屏幕，伴随弹幕：

>【海盐言言】：给哥哥的新涂装配个不抢镜的背景板~(乖巧。jpg）。

馀一的目光在那艘符合他审美的星舰上停留片刻，指尖在“关闭直播”键上悬停的时间，总会微妙地拉长零点几秒。这些“投其所好”的糖衣，比单纯的金钱轰炸，似乎更能穿透他那层逻辑构筑的冰壳。

然而，真正撬动冰山的，是【海盐言言】对【虚空织梦者】皮肤那毫不掩饰的丶几乎要溢出屏幕的渴望。

一次艰难通关“虚空回廊”普通模式後，徐言看着Boss掉落列表里那如梦似幻的【虚空织梦者核心构件（15）】，在队伍语音里发出了货真价实的丶连变声器都盖不住的叹息，尾音带着哭腔的颤：“呜……言言好想要这个皮肤啊……做梦都梦到它发光……可是深渊模式……对言言来说就是宇宙黑洞的边缘……哥哥要是穿上它，一定比星云核心还耀眼……”那声音软糯又失落，像被骤然抽走了所有光芒的小星尘。

屏幕另一端，【幽影溯光】流畅闪避的动作，出现了一个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的丶极其细微的卡顿。耳机里那声叹息，像一根极细的冰针，意外地刺穿了精密逻辑构筑的防护层，带来一丝陌生的丶细微的涟漪。馀一当然知道那渴望的对象是什麽。他看着自己背包里那个对他而言只是冰冷数据的“核心构件”，又瞥了一眼屏幕上那个因为失落而显得格外“安静”的薄荷绿机甲。

沉默在频道里蔓延了几秒。就在徐言以为大佬又要无视他时，馀一清冷无波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寂静：“深渊模式，可以带你。”他甚至吝啬于用“尝试”这样的词，直接陈述结果。顿了一拍，他补充道，像是在设置一个最低系统参数：“你，负责生存率高于30%。”

“真的吗？！Zero哥哥你是宇宙第一好的哥哥！言言爱你一万遍！！”频道里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甜腻的欢呼几乎要震碎虚拟耳麦。徐言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巨大的惊喜填满，仿佛那套流淌着星云的战甲皮肤已经触手可及。

接下来的日子，对徐言而言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的星际马拉松。深渊模式的“虚空回廊”名副其实，每一步都充斥着足以让普通玩家绝望的引力陷阱丶相位畸变体和狂暴的能量风暴。徐言的【风吟精灵】在Zero的【幽影溯光】身边，活像一只误入星际战场的花蝴蝶，每一次闪避都惊险万分，每一次开盾都像是在赌命。他死死牢记Zero的”生存率高于30%”的铁律，将“移动仓库”和“尖叫鸡”的职能发挥到了极致。背包里塞满了顶级保命道具，变声器里的僞音在惊恐的尖叫和劫後馀生的抽泣中无缝切换。

馀一的操作依旧冷静如精密仪器，但带徐言通关深渊的难度，显然远超他独自挑战时测试新装备的负载。他需要更精确的计算，更极限的操作来弥补这个巨大的丶花里胡哨的“短板”。频道里，他下达的指令变得更加密集和精准，偶尔在徐言又一次惊险擦着死亡边缘爬回来时，会传来一声极轻的丶带着不易察觉忍耐的呼气声。

付出是惨烈的，但回报是……部分实现的。在经历了无数次团灭丶无数次在Boss狂暴的边缘险死还生後，徐言的背包里，终于静静地躺齐了五枚【虚空织梦者核心构件】。当最後一块构件掉落的瞬间，徐言在语音频道里爆发出了一声几乎破音的丶混合着狂喜和极度疲惫的呐喊：“齐了！齐了！哥哥万岁！言言终于集齐了！！”

光芒闪过，那套名为【虚空织梦者】的皮肤，终于穿戴在了【海盐言言】那架薄荷绿的【风吟精灵】身上。战甲通体流淌着深邃的紫罗兰与靛青星云，点点星光如同活物般在装甲表面缓缓流动丶旋聚丶消散，仿佛将一片微缩的宇宙披挂在了机身之上。然而，与徐言幻想中自己穿上後大杀四方丶星光璀璨的英姿不同……他那稀烂的操作技术，让这套传说级皮肤的大部分特效都显得……力不从心。

预判失误时，本该精准点爆的能量节点在他手中炸成了歪歪扭扭的烟花；本该行云流水的星云流转，因为卡顿的操作变得断断续续，活像接触不良的霓虹灯管。美则美矣，却总透着一股“明珠暗投”丶“好鞍配瘸马”的微妙滑稽感。

“呜……它……它怎麽不听使唤……”徐言看着屏幕上自己操作下显得有点“呆萌”的星云战甲，在语音里发出了既满足又带着点委屈的嘟囔。他那点小心思立刻活络起来：看来光有皮肤还不够，还得Zero哥哥手把手教，才能发挥它真正的威力！嗯，下次组队一定要“虚心请教”！

这份狂喜化作了“诚意”。徐言翻出了珍藏的一张“得意之作”。照片里，“海盐言言”没有看镜头，只留下一个柔和的侧脸轮廓，对着精心布置的“窗外”柔光。午後的“阳光”温柔地勾勒着她（他）的颌线和微翘的鼻尖。最醒目的是那头精心打理的浅棕色长卷假发，蓬松微卷的发丝在光线下流淌着蜜糖般的光泽，慵懒地披散在肩头，像一幅构图精妙的静物画。没有配文，只有一片刻意营造的宁静。他斟酌着发了过去：

>【海盐言言】：哥哥带本辛苦啦！言言新做的头发~好看嘛？(期待地搓手手。jpg）

馀一收到照片时，指尖习惯性地滑向删除键。目光却在那片被光影雕琢的浅棕色发丝上停留了一瞬。那头发的质感丶颜色丶蓬松的卷度，在虚拟数据的洪流中，意外呈现出一种近乎实物的“真实感”和一种……奇异的秩序美感？像一组严谨代码运行後呈现的完美几何图形。鬼使神差地，他没有删除。甚至在某个需要短暂离开丶屏幕即将暗下的瞬间，他无意识地点开手机，将这张只有侧脸和那头醒目浅棕卷发的照片，存入了相册。没有特别的理由，仅仅是因为那光影和发丝的线条组合，在那一刻，完美契合了他对“视觉舒适区”的严苛标准。就像收藏了一张符合他逻辑审美的数字壁纸，一个属于“麻烦制造体·海盐言言”的视觉标签。他甚至没有仔细看那侧脸的轮廓。

在首次挑战“虚空回廊”深渊模式的惨烈胜利（徐言存活，评分低空掠过及格线）後，弹幕被“求富婆露脸”的呼声淹没。在观衆山呼海啸的拱火和Zero那沉默得如同实质的压力下，徐言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开视频？现实中的他可是个如假包换的男儿身！他大脑飞速运转，借口层出不穷（摄像头故障丶宿舍断电丶害羞到原地去世），最终在弹幕的疯狂刷屏和Zero那边无声的“等待”中，他咬紧牙关——拼了！

摄像头角度被精准框定在锁骨以上。那顶标志性的浅棕色微卷假发被迅速戴上，精心修饰的“心机僞素颜”妆容上线。屏幕亮起，一个“清秀文静”的女大学生出现在暖色调的“书桌”背景前。“大…大家好，我是言言……”变声器将他的紧张转化为甜得发颤的声线，眼神努力维持着无辜小鹿般的清澈。

直播在徐言的高度神经紧绷中进行。他扮演着羞涩又崇拜的“学妹”，磕磕绊绊地回答着诸如“怎麽抱上Zero大腿”这类令人窒息的问题，甜腻的声线下是惊涛骇浪的内心。馀一那边依旧是言简意赅的指令和偶尔冷淡的回应，像冰冷的雨点打在滚烫的沙滩上。

就在一次徐言低头假装整理那根根本不存在的耳机线，试图缓解脸部肌肉因过度微笑而濒临抽搐的危机时，紧绷的神经之弦终于不堪重负，短暂地松弛下来。真实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他无意识地擡起手——那只在摄像头下被角度和滤镜修饰得纤细白皙的手。午後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恰好落在他颈侧，为那缕垂落的浅棕色假发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几乎是出于本能，一种长期佩戴假发形成的习惯性动作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他的食指和拇指指腹，轻轻拈起那缕发梢，带着一种近乎慵懒的韵律感，缓慢地丶无意识地将其缠绕在指节上，拈了半圈，然後松开，任由它如羽毛般轻弹回原位。整个过程不过电光火石的两秒，自然得像呼吸，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疲惫和假发的触感中。

屏幕前，馀一的目光如同精密的探针，瞬间锁定了摄像头捕捉到的那个微小瞬间——徐言指尖那缕被阳光镀上金边的浅棕发梢，正被他无意识地拈起丶缠绕丶松开。整个过程不过呼吸之间，自然得像呼吸本身。

馀一眼底那潭总是平静无波的深水，此刻却掠过一丝微澜。那不是惊涛，更像是投入了一颗精密计算过的探测球，激起的涟漪带着纯粹的解析欲。

这动作……太干净了。没有任何“海盐言言”惯常裹挟的甜腻糖霜和夸张表演。它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流露，像程序在後台运行丶无人监控时才会显现的原始日志。疲惫？松懈？无论是哪种状态，它都剥离了所有僞装，暴露出操作者一个未曾被记录的原始习惯。这种“本真”与精心扮演的“萌妹”之间巨大的割裂感，像一组突兀跳出的错误代码，瞬间攫住了馀一全部的注意力。他的思维引擎无声轰鸣，开始高速扫描丶比对丶分析这个意外捕获的“行为样本”。

就在徐言低头丶短暂屏蔽掉那个“甜美”角色的间隙，这一缕泄露的“真实”如同黑暗中一闪而逝的生物荧光。它猝不及防地刺穿了由变声器和虚拟形象构筑的厚重数据迷雾。那个一直隐藏在【海盐言言】ID背後丶面目模糊的“操作者”，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泄露了一个具象的丶带着独特生命印记的细节。馀一仿佛在冰冷的二进制洪流中，捕捉到了一段无法复制丶带着奇异韵律的脉搏信号——那是属于操作者本身的丶独一无二的生物节拍。

一种奇异的吸引力攥住了馀一。无关风月，无关遐想。这更像是一个执着于破解最复杂谜题的解码者，在冗长枯燥的运行日志里，突然发现了一段结构精巧丶逻辑自洽却充满未知变量的隐藏指令。这个拈发梢的小动作，就是“海盐言言”这个复杂程序在特定条件下输出的一个全新的丶未被定义的行为指令集。它被馀一敏锐的认知雷达捕获丶解析，然後迅速归档进他庞大的精神数据库深处，打上一个冰冷的标签。

这无关血肉之躯的现实坐标，只关乎这个线上存在的“操作者”本身所展现出的丶一个意外的丶亟待深入观测的行为模式。如同一个架构师在反复测试丶早已烂熟于心的庞大系统底层日志中，猝然捕捉到一段从未定义过丶却运行流畅丶效率奇高的未知指令集。内心涌起的并非对源码的占有欲，而是纯粹的丶想要立刻架设探针丶逐行解析其运行逻辑和优化原理的技术狂热。

直播结束，馀一破天荒地给【海盐言言】发去了一条私信，内容简短得令人费解：

【Zero】：“头发，乱了。”

电脑前的徐言收到这条私信，瞬间像被高压电击中，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头发？！什麽头发？！他看到了？！他是不是发现我动头发了？他发现我是假的了？！”他手忙脚乱地调出直播回放，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当看到自己那个不经意间流露的丶习惯性的小动作被清晰地记录下来时，一股灭顶的羞耻感混合着暴露的恐慌瞬间将他淹没：“完了完了！太不专业了！扮演萌妹怎麽能做这麽……这麽‘糙’的动作！”

他拼命自我催眠：Zero大佬日理万机，每分钟价值千金，怎麽可能有空注意这种微不足道的细节！肯定是巧合！然而，那条只有四个字的私信，像一枚冰冷的针，扎进他忐忑的神经里，种下了一颗名为“不安”的种子。他并不知道，自己那个无意识的小动作，如同一个独一无二的动态生物密码，已经无声无息地，烙印在了猎人精密无比的识别系统深处。

而猎人馀一，看着自己手机相册里那张只有浅棕色卷发和模糊侧脸轮廓的照片，再看看脑海里清晰回放的丶直播中那个“拈绕卷发梢”的独特动态印记，两者在他严密的思维宫殿里，依旧分属于不同的档案柜。一个是对光影秩序的无意识偏好收藏，另一个是对有趣行为特征的观察记录。它们安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在未来的某个现实交汇点，被一把名为“亲眼所见”的钥匙，同时开啓，引爆一场精心策划的“身份核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