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相楠不可置信睁大瞳孔,转身看向傅英的身躯略显僵硬。
沈相楠问她:“傅英……你说什麽?”
傅立鸿简直欣喜若狂,癫狂似的像抓住墙角裂缝,不断往那处裂缝死命地要撞出出口来,迫不及待想将自己洗脱。
傅立鸿:“陛下!我就说此人是在含血喷人!胡说八道!陛下,您一定要严惩他!他这是欺君之罪啊!”
沈相楠起身问傅英,他语气不迫,甚至丝毫不在意是否有被反将一军的可能性,他只如一位兄长般耐心询问傅英。
沈相楠:“是不是他威胁你?因为你母亲?所以你不敢说?”
傅英缄口不言。
“你在陛下面前实话实说,没关系的。”沈相楠柔声劝她。
傅英双膝跪地,她坚决重复刚才的话语:“臣女没有受胁迫,臣女的兄长确是自尽!”
沈相楠随傅英果决的语气空白在原地,难道傅英当时说下的话难道只是一时悲痛所言而已?
或许是傅英并没有做好放弃安稳顺遂後半生换傅与清白身後名的勇气。
沈相楠刹那似是被抽干所有力气,他放轻声音不解问:“你为何要这样做?你对得起你兄长的在天之灵吗?”
他想给傅英一个解释,也想因此劝慰自己,傅英或有她的难言之隐,才会放弃眼前替傅与复仇的机会。
眼前的姑娘还有几月便是崔家的新娘,到那时她可以再不受傅家纷争,过上寻常女子期盼的日子。
是沈相楠思虑不足,不管不顾将她扯进纷争。
是他太心急,没有和傅英提前商量,没有问过她的意愿,又怎能保证傅英的回答如他所愿。
“沈相楠,你还有其他证据吗?”面对绥永帝的询问,沈相楠答不上任何话。
沈相楠在奉洁堂上笑起来,这笑声来得不合时宜了些,带着嘲笑,带着无奈,带着哀伤。
原本的利局在此刻反转,沈相楠成为了被动方。
他怨恨这样无力,卑贱,无从辩驳的感觉。
沈相楠的笑凝结成一抹淡淡的不甘停留于面容之上,那笑再不是笑,显得格外心惊:“许是傅与当时说错了,许是臣记错了。”
傅立鸿即刻落井下石:“陛下,沈相楠随口污蔑,给我扣上这麽一大顶帽子,我好歹是悯儿的亲舅舅,沈相楠这麽做多少也是对悯儿不敬,陛下不能不管不顾!”
“你还有脸提悯儿?”绥永帝终于染上怒意,“你提悯儿是想做什麽?难不成将来等这六十七条人命变成六百七十条,六千七百条的时候,你还要提悯儿来掩饰你的罪行吗?”
傅立鸿脸色剧变,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没有!我怎麽敢这麽做?陛下,我知错了,我知错了!”
绥永帝问:“你知的是什麽错?”
傅立鸿狠狠在堂上磕了数个响头,声嘶力竭地说:“这都是我年少无知,当时做下这些事只图个开心罢了,哪里知晓会有如此严重的後果。”
“我悔不当初,每日每夜都在反思自己,以泪洗面,求这些人能平平安安往生极乐,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傅立鸿说完这段话後,方才回过神来明白,他在慌乱之中承认了什麽,眼前流下的汗愈来愈多。
沈相楠随即对绥永帝道:“陛下,傅与之死同粮仓案是否和傅立鸿有关还待查证,可百家巷这些人命,确为傅立鸿所为!”
傅立鸿见此事再怎样也逃不过,不等绥永帝质问,他便撒了性子,哀嚎痛哭起来。
“我定会让傅家好好偿还百家巷,他们要什麽傅家给什麽,我会好好认错!还请陛下给傅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奉洁堂上几许无声,绥永帝没有当下给予答复,沈相楠擡头看向堂上飘扬的白绸,在视线之间瞥见谢宁之的神色。
沈相楠几乎是立刻避开目光低垂下头,不知究竟在躲的是什麽。
绥永帝这时问:“沈相楠,你觉得呢?”
沈相楠算是明白为什麽绥永帝会亲自处理这件事,从始至终,绥永帝的态度模棱两可,不否认傅立鸿的罪行,却没有明确针对傅立鸿。
说来说去,就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好给堂外的傅国公一个交代,同时把选择权交到沈相楠手上,总之不愿意承得罪人差事,两边都要做好人。
既然有发言的权利,那沈相楠就不会放弃,哪怕得罪的是傅国公,他亦不会退缩。
傅英没有指认粮仓案一事是傅立鸿所为,既不能一击致命,那也要拼得鱼死网破。
沈相楠目光冷峻,笑意全无:“百家巷的六十七条人命,傅立鸿必须偿命。”
“逝者已去,身外之物再多又有何用?团圆无价,凭什麽你阖家欢喜,而他们只能睹物掩泪?”
沈相楠睥睨傅立鸿跪于堂上的模样,言语尽是从肺腑倾泻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