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袍还完整地披在谢宁之身上,他被热催的不行,欲要在急风骤雨的动作里让那外袍顺势滑下,沈相楠却不许,伸手将快要滑落的外袍重新披好,“会着凉的,穿着。”
谢宁之咬紧唇,在颠簸中拼凑出一句话:“既怕我着凉,就别……”
没有方寸之地的限制,沈相楠显然未曾收敛。
“我更喜欢听你唤我名字,谢宁之。”
“……沈相楠。”
“相楠,是谁取的呢?”
明知故问,谢宁之受不了他这样挑逗,咬住手背没再出声。
“该咬出血来了。”沈相楠拨开他的手,取而代之的是自己的手指。
混杂在夜半风声里的呼吸稀碎涣散,沈相楠低下头贴近他的唇听得清楚。
南有相思之树,北有楠榴之木。
楠榴在隶国有一别称为“相思泪”。
相楠,相楠,跨过千万里的重合,亦是两处相思。
谢宁之从来没有忘记他的故土,至少在绥永十四年没有忘记。
沈相楠一勾,指尖胭脂颜色残留尚未褪去,他起身在谢宁之重新聚焦的目光里一卷舌根,就这样将光泽水渍咽得干净。
“你……”谢宁之浑身绵软不堪,勉强擡起手没什麽气力地贴上沈相楠脸侧,然後虚虚给了他一巴掌。
沈相楠措不及防偏头而去,他轻笑起来,一只手环过谢宁之腰後将人一把捞到怀里,低头吻住他。
谢宁之轻微挣扎起来,无奈实在没什麽力气。
沈相楠离开那唇瓣,唇上因为沾到胭脂也变得红润,他贴至谢宁之耳畔吐着气息:“你也尝过了。”
谢宁之想再给他一巴掌,这下刚擡起手,就被沈相楠握住主动贴到他的脸侧来回摩挲。
“说你是登徒子还是看轻你了。”谢宁之幽幽说。
“我以为你不会是甘愿屈于欲望的人。”沈相楠终于肯放过他的手,搂着人躺好了,“我从前觉得这事不过贪欢,千万不该沉湎,毕竟欲念驱人如刍狗。”
“欲念驱人如刍狗,你原是这样想的。”谢宁之靠在他怀中闭目养神,“那如今呢?”
“是刍狗又如何?遇见的是你,我心甘情愿受了。”
谢宁之闻言,动腿踹了一下沈相楠,那力气堪比猫儿从脚边一溜烟儿窜过似的蹭在沈相楠腰侧,沈相楠笑起来。
沈相楠从谢宁之的眉头认真仔细地抚摸至眉尾,“所以啊,人的观念是会变的。”
沈相楠的动作很慢,“若是换成从前,我知道我的学生或是任何无辜之人因为与他无关的算计丢了性命,我一定会替他讨回公道。”
“可边境尚有食不饱穿不暖的百姓,在常年风雪黄沙中忍受骨肉分离的痛楚,我好像不知不觉也会权衡利弊,开始妥协丶沉默。”
谢宁之微微擡起眼,沈相楠仍然含笑,那笑意略有几分无奈和苦楚。
谢宁之心头一酸。
他孑然一身走出隶国那场雪,如魂魄独自游荡平云京,日日如一日,年年复一年,心无所寄,心无所念。
是沈相楠用一腔炙热将雪融去,重新铸造他的五脏六腑,还他一身七情六欲,他方才觉得重新活过。
如今,少年人的灼热在一次又一次不得已中黯淡而去。
“我还能见你穿玄色吗?我一直觉得那一身才最衬你,可惜,我只见你穿淡色多,竹舍也没见着深色的衣物。”沈相楠一转话题。
“前尘旧物再穿于身,多少还是会有些触景伤情,临都山迢路远,思乡情起又回不去,再忆不过徒伤人心。”
谢宁之抚过沈相楠发梢,“有朝一日,你随我回临都看看吧。”
“临都是什麽样的地方?”沈相楠问,“和平云京相像吗?”
谢宁之摇头:“那里比平云京真诚,也比平云京自由。”
沈相楠沉思半刻,问:“你其实不喜欢待在平云京,对吗?”
谢宁之没有回应。
沈相楠自顾自说下去:“你是想回去的吧,回到你的故土,回到你的家乡。”
谢宁之只叹息着说:“我回不去了。”
没等他的尾音落下,沈相楠立即道:“我会陪你回去的。”
谢宁之定定看向他,沈相楠目光如暗夜星光闪烁,一字一句许下承诺。
“等太平岁宴,尘埃落定,我们就在临都种一山槐花,开一间酒馆,去过寻常人家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