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清风暖煦,目之所及处是庄严肃穆的寺庙。
他看见温娴静然的母后长跪于佛前,佛香袅袅,木鱼声声。
她虔诚垂首,闭目颤道:“清砚,母后罪孽深重,苦难难消。”
谢清砚站在她身后,轻声问:“你有何罪?”
她潸然泪下,声声泣血:“如若当初不赴宴,我不会遇上他,这一切一切的都不会发生。”
谢承铭不会当上皇帝,兄长与李郎、千千万万的将士不会因后方粮草不及而战死在朔州……
谢清砚望着那尊手握佛珠,慈眉善目的
佛像,他闭了闭眼,平静地道:
“母后,罪不在你,在世道,在人心。”
世道弥艰,人心贪婪。
话落,眼前的一切陡然变得朦朦胧胧,如梦幻泡影,视线里是静谧幽绿的青山,落着涟涟不绝的细雨。
可神奇的是,他全身上下竟没有被淋湿。
他兜兜转转竟行至一处竹楼前,纤瘦的青衣少女双手撑坐在二楼竹阑干上,轻荡着细长的双腿,雨雾遮掩了她的面容。
“你能接住我吗?”
空荡的山谷间响起她清润柔和的声音。
不待他回答,她纵身轻跳,如只鸟儿般轻盈扑进他怀里,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脖颈。
谢清砚无比自然地拥住她,他不知她是谁,不知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但却下意识地将脸埋进她乌浓长发间,深深嗅闻。
她低低叹了一声,柔软冰凉的手抚了抚他的脸庞,似在奖慰,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
“不喝怎么能行呢?”
“张嘴,这就对了嘛。”
“你为何还不醒呢?”
明明怀中的少女只是抱着他并未有任何动作。
可唇上太过真实的触感,让谢清砚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竟一时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帘帐内,檀禾掩唇打了个哈欠,翻身静静凝视着身旁男人,一时颇觉赏心悦目,殿下眉峰清晰,鼻梁高挺,嘴唇倒是挺软的……
前天给殿下喂药,她牙齿不小心磕到他下唇,导致破皮了,当时还流了血。
檀禾心底一阵愧疚。
左右闲得无聊,檀禾半撑起手肘,身子也随之倾靠在他头侧,凑近脑袋去仔细观察那伤口如何。
唔,还好已经结痂了。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碰了碰那痂印,用指腹小心翼翼摩挲着。
一个念头霎时浮入脑海,殿下还是过几日再醒吧,这痂在唇上着实有些碍眼。
帐中极为安静,是以一声吞咽声极为清晰。
檀禾视线缓缓上移,越过薄唇,挺鼻,倏然对上一双深邃若幽潭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