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他对赵雪梨的欺压做得太过明目张胆,兄长人品贵重,又不知她的真面目,对她略有垂怜也是情有可原。
想通这一点后,裴谏之燥热的心总算平静些许。他大咧咧地坐在赵雪梨的位置旁,目光在满桌菜色上一扫而过,冷着脸道:“怎么不吃了?方才不是还吃得津津有味吗?”
赵雪梨眼睫一颤,小心翼翼看他一眼,低声道:“我我”
她还没将一句话磕磕绊绊说完,裴谏之就被她这副作态弄得心烦意乱,才静下来的心又瞬间鼓噪不已。
又来了,这种令人发狂的阴险招数。
裴谏之忍住想要将眼前这个惺惺作态的女人掐死的冲动,他不耐烦地重重敲击一下桌面,咚的一声,汤水都溅出些许。“既然喜欢,就都吃了。”
赵雪梨不明所以,眼中露出茫然。
裴谏之阴狠道:“来人,给我看住她,吃不完不许休息。”
他放完狠话后,像是将满腔情绪都发泄了个干干净净,这才嘴角带笑,满意地大步离开。
赵雪梨看着他嚣张恣意的背影,真想拿起汤蛊假装失手泼他身上,好教他知道自己也不是好欺负的。
但她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事实上是,在嬷嬷目光如炬地盯视下,她苦着脸,又坐回了餐桌旁,认命地开始吃起来。
她的速度慢到出奇,半响才能吃下几口菜,磨磨蹭蹭到将所有小心思袒露在盯人的嬷嬷眼中。
等到两个时辰过去,长公子那边来了人,赵雪梨撑圆着肚子,也只勉强吃到三分之一。
剩下的饭菜被撤下,嬷嬷并未受到责难,赵雪梨也松下一口气。
裴谏之这个人,有了气必须得出出去,之后就能消停一段时间,否则他剩下的招数真是层出不穷。
赵雪梨不敢再得罪裴谏之,但既然是裴霁云插了手,那可就怪不得她了。
但她突然又想到,依照裴谏之这种阴险的小人性子,就算她乖顺老实,会不会也将此事记在她头上,觉得气还没撒够?
房中无人之后,雪梨来回踱步走了几圈,最终又拿出那卷常看的书册,将最后几页上那隐晦又坚定的隽永字迹来回读了三遍,心中才安定下来。
她告诉自己,只要再忍耐一些时日就好了。
南郊猎场
那日过后,连着三天,赵雪梨除了要早起去松鹤院请安外,过得很是自在惬意。
裴谏之和一群二世祖整日在外打马游街,裴霁云则日日上朝,忙得只在夜里来过一次。
到了第四日,天幕洋洋洒洒的大雪停下,罕见放了晴,日光折射在冰雪之上,显得绚丽明亮。
待到巳时,连风都带上了一层暖意,赵雪梨这才搬出躺椅,懒懒散散地在院子中晒起了太阳。
身居在这深宅之中,除了看书,她算得上是无所事事、无趣至极,所以也养了一身懒骨头。
今日本想就那么糊弄过去,但她才闭上眼假寐了片刻,就有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闯进院子中叫她,“姈姐姐!今日阳光正好,你快同我去南郊看二哥哥围猎,听说可有趣味了!”
她风风火火跑进来,院外紧跟着响起小丫鬟焦急的声音,“小姐,您慢些走。”
赵雪梨从躺椅上坐起来,看向眼前这位着了一身珊瑚赫流云锦裙的小女童,“君妹妹,你怎么来了?”
裴家这几个孩子中,二公子的样貌像其母崔氏,长公子和幺女则更像淮北侯。
不过裴君如的性子与二公子颇为相似,小小年纪就热衷于斗鸡走狗、游街斗殴,这长青坊中与其同龄的小孩儿都被她揍过。简直没有半点盛京中人人推崇的女子贤淑贞静的性子,但府中上下都视她为珍宝,就连重规矩的老夫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旁人自不敢妄加议论。
裴君如也不知是从何处跑来的,大冬天里,脸蛋红扑扑,汗湿湿的,直接伸手去拉赵雪梨,“姈姐姐,快跟我走,二哥哥今日要比赛呢!”
赵雪梨一听到裴谏之的名字就头大,立马准备婉言相拒,但她突然想到南郊猎场连着景行书院后山,这是翊之哥哥每日上学的地方,她只在来往的信件中知晓此地,却是从未见过,如今岂不是大好的机会?
拒绝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雪梨半推半就被裴君如拉出了蘅芜院,一直到出府上了马车,她心中才略生出些不安。
但她又不是幽会外男,只是去看看翊之哥哥所在的地方,应当算不上不守规矩吧?
车马驶出很长一段距离后,赵雪梨就顾不得忧虑多思了,她身边没有下人,盛京又太过繁华热闹,她鲜少出府,就怕走丢了找不回来,现如今看着冬日里依然喧闹的长街小巷,忍不住频频张望,觉得处处新鲜。
裴君如扎了个蝴蝶双髻,额前有一层轻薄的刘海,长睫黑而密,眼睛水亮水亮,很是灵动,一路上她就没怎么消停过,时而抱怨二哥哥躲着她,不带她一起玩耍,时而兴奋地同雪梨计划怎么突然出现吓裴谏之一跳,又或者掰着手指头猜都猎了些什么动物。
抵达南郊之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日头正好,路边冰雪消融,有些泥泞。
裴君如外出一贯嫌弃下人多了玩不开,所以侯爷特意为她挑了位身强体壮的嬷嬷,此刻她被嬷嬷抱在怀中,脚不沾地,探头向不远处的猎场眺望。
赵雪梨提着裙摆跟在后面,也好奇地不住探头探脑。
裴君如突然大叫,“姈姐姐!我看见二哥哥了!你快看,他在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