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不虞地道:“左右不过见一面,说两句话的功夫,姜依再如何被他珍视,也只不过是个妾室,难道我连这点决定都做不了了?”
王嬷嬷噤若寒蝉,忙说不敢。
老夫人又道:“姈姈身为人女,忧
思生母了,见上一面也是常理,便这样定下罢,琼华阁的下人若有异议,让她们亲自来见我。”
王嬷嬷应声。
赵雪梨声音还带着浓厚的哭腔,闻言连忙道谢。
老夫人摆摆手,一脸疲倦地让她们都退下。
出了松鹤院后,王嬷嬷却没立马领着赵雪梨去往琼华阁,而是道:“表小姐,您这般仪容不整,形容憔悴,教姜姨娘见了,定会多想。”
赵雪梨目的已经达成,现下自然是千依百顺地接话道:“劳烦嬷嬷等上片刻,我这便回去重新梳妆打扮。”
王嬷嬷放她离开,转而就去了侯爷庭院,避开他人,从小门进入,将方才之事都尽数报给了隐卫。
那隐卫面上戴着一个黑金面具,腰上别着两把弯刀,身形壮硕,只是从暗处走出,就仿若有股血气扑来。
赵雪梨若是见到了,定然会觉似曾相识,因为这位隐卫同琼华阁内看管姜依的那个黑衣女子装扮得十分相似。
王嬷嬷似乎很有几分惧怕,抿了抿唇问:“此事,可要告知侯爷?”
隐卫道:“有关姜依,事无巨细,都要告知侯爷,这件事,你做得很好。”
他冷着眼又补充一句:“既然是老夫人发了话,你且带人去,侯爷不会罚你家人,但切记,不要超过半盏茶的时间。”
王嬷嬷这才松下一口气,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隐卫则是再次潜进了阴影之中。
不多时,淮北侯府之中飞出一只信鸽,一路出了城门。
赵雪梨对这一切都浑然不知,她重新梳妆后,又折回松鹤院,请了王嬷嬷一同去往琼华阁。
在门口又是一番禀报搜身,耗费诸多时间,琼华阁的管事压不过老夫人的名头,只能皱着眉放赵雪梨入了内里。
这时已经过了正午,姜依并未如大年初一那日睡在床榻之上,她罕见地有几分作画的闲情雅致,正坐在书案前挥墨丹青。
三个多月没见,她又更瘦了几分,可只是穿着一袭杏白寝衣,素面朝天,也依然是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但她漂亮的不止是身段脸蛋,那股从里到外流露出的坚韧和清冷才是真正让人惊艳的。
赵雪梨时常会觉得自己不像娘亲,她胆小怕事,性子懦弱,只有一张同娘亲有几分相像的脸蛋,却没继承到娘亲半点骨气和冷傲。
她整理一番情绪,走上前轻声开口:“娘亲。”
姜依听见后,作画的手一顿,稳稳停在原处,抬首看来,一双浅茶色的眼眸微微睁大,语气怔愣:“姈姈”
赵雪梨走过去,忍着发涨发酸的情绪,解释道:“娘亲,我昨日梦见你生了大病,心里放心不下,特意求了老夫人来见你。”
姜依搁下手中狼毫,正要接话,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侧头对着屏风后的一处灰暗角落冷声道:“春华,滚出去!”
赵雪梨也跟着看过去,却见那灰暗之地慢慢走出一个黑衣女子。
正是初一那日险些被姜依用瓷瓶砸了的那位。
她走出来后,面无表情地开口:“夫人,侯爷走时吩咐属下对您寸步不离。”
姜依冷笑两声,比她更加面无表情,“你也知道现如今裴靖安不在府上?”
黑衣女子受惯了姜依的刁难,对这句威胁不为所动。
但姜依自有一套杀手锏,她用一种冷淡的语气,忽然道:“你对裴靖安如此言听计从,不若待他回来后,我让他也收了你做个妾室如何?”
“到时候你也住进琼华阁,与我一般,终年不出,再无丝毫自在可言。”姜依说着说着,似乎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露出丝笑意,“裴靖安总是下贱得不行,到时候我们还可以一起骂他,是不是很有趣?他老是命令欺压你们,春华,你想不想骂他?打他?”
春华方才还无动于衷的面瘫脸立马皱起了眉头,面色很是难看。
姜依说的这些话对她而言像是催命符一般,令她生出一身冷汗,惶恐地跪下了,“夫人,侯爷是万金之躯,还请您不要拿属下说笑。”
姜依收起笑容,“你觉得我不敢同裴靖安提这件事?”
春华不敢接话了,硬着头皮道:“夫人,属下只是听命办事,求您饶恕。”
姜依冷笑,“现下我要同自己女儿说些体己话,也请你高抬一手,自觉滚出去。”
春华不敢违抗淮北侯的命令,但也拿姜依毫无办法,她跪在原地没有动弹。
赵雪梨道:“娘亲,便让她留在这里,我们去里面说话可好?”
姜依也不想耽搁自己和女儿的见面时间,拉起她的手向屏风更里面走去了。
春华掀开眼皮看了两眼,见她们尚在目之所及之处,就没有动弹。
时间紧张,赵雪梨小声用青乐郡的方言道:“娘亲,我已经找好了人,不日就能走。”
姜依闻言一怔,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次裴靖安不在盛京,确实是顶好的逃跑时机,只不过,“姈姈,你怎么没听娘亲的话嫁出去?”
赵雪梨知道这些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便摇了摇头,只说“生出了变数。”
为了不引起怀疑,她们两个自然无法一同在侯府之中消失不见,只能一个先走,一个后走。
而若是赵雪梨先离了京,姜依是万万不会被放出去的,只能是姜依先走,留赵雪梨在侯府以作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