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捱了多久,那榻上的人终于微微动了一下。
王妃缓缓睁开双眸,长睫微颤,仿佛将将才从一场冗长的梦境中苏醒过来。
她眸光流转,睨了容宁一眼,唇角浮起些许若有似无的笑意,懒洋洋地道:“起来罢。”
声音不高,却威仪万千,既无喜怒,也无怜悯,仿佛容宁不过是晨起盥洗时须得瞥上一眼的帕角子,瞧也瞧得,不瞧也罢。
“多谢王妃。”容宁轻应了一声,强撑着膝盖站起身来。
“赐座。”
立即有候在一旁的小丫鬟,动作极快,弯腰行礼,脚步极轻地搬过来一只描金紫檀绣墩,摆在容宁身旁。
容宁福身谢恩落座,姿态温顺恭谨,纤腰挺直,手指敛于膝上,既不失礼,亦不逾矩。
又有丫鬟捧来两盏茶,一盏银丝碧螺春,一盏罗汉沉香雪,香气氤氲,盏沿薄如蝉翼,皆是官窑烧制。
王妃伸出纤纤玉指,缓缓端起那盏碧螺春,指腹微一扣,揭开盖碗,瓷盖轻轻刮过浮起的嫩叶,低头轻抿了一口,微微颔首,似觉滋味尚可,随手搁在了香几上。
那一双凤眸这才投向了容宁。
直直望来,如钩似刃。
容宁心头微震,仍是不动声色,只垂首敛目,以听命之姿静候其言。
王妃唇角轻挑,语声不高,淡淡笑了一下,笑意却未至眼底:“我也不同你兜圈子了。”
“世子向来不近女色,你能攀上他,定然是个聪明的。”她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角,话锋一转,“就问你一条,你可愿归顺于我?”
这话一出,屋内顿时静的可怕,连那香炉里燃着的檀香,似乎也顿了顿气息,烟线倾斜,仿佛被暗流撩动。
容宁心头猛然一颤,绞紧了自己的手指,有些坐立难安。
王妃没有再说话,但看这架势,是势必要她立时便给出答案。
屋内静极,静得能听见远处珠帘微微晃动的细响。
王妃也不催,只那双凤眸半敛半张地盯着她的脸,似在赏玩,又似再等一场好戏。
容宁轻垂着眼帘,神色恭顺,似是认真考虑了许久,才低声开口:
“王妃恕罪,民女愚钝,不大明白您的意思。”
她语调极轻柔,既不反驳,也未应承,分寸拿捏的极巧。
王妃闻言却笑了,似将冰雪揉进了朱唇间,细碎寒意自笑意里一点点透出。
她轻轻“哼”了一声,偏头看她,眸光自容宁面上缓缓扫过,竟似透皮入骨般能看透她心思似地。
“兰儿,是我亲自挑选的世子妃,从容貌,才情到门第,哪一样都胜过你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