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毫无预兆地从脊椎尾部窜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是巧合吗?
一定是巧合。
他试图这样告诉自己。云城这麽大,南山路也不止一条。一个普通的城市文化论坛,选址在正在改造的旧工业区,合情合理。
可是,心脏却不听使唤地一下重似一下地敲击着他的胸腔,带来一阵熟悉恐慌的悸动。那些被他努力深埋,关于“南山”丶关于玻璃穹顶丶关于决绝背影的记忆碎片,像是被这行地址瞬间激活,蠢蠢欲动地想要破土而出。
他几乎想要立刻起身,去跟主编推掉这个任务。随便找个什麽理由,生病,家里有事,什麽都行。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动。
他坐在那里,低着头,看着邀请函上那行冰冷的印刷体字,看了很久很久。
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六年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足够平静,可以带着那份缺失,若无其事地走下去。
可直到此刻,当那个与过去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地名,突兀地再次闯入他的生活时,他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那根本不是平静。
只是疲惫的麻木,是刻意维持的摇摇欲坠的平衡。
而此刻,这平衡,正被这看似不经意的“巧合”,推向了悬崖边缘。
去,还是不去?
一个简单的问题,却像一道沉重的枷锁,拷问着他这几年来所有的努力和僞装。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股翻涌的,混杂着恐惧丶抗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耻于承认的,微弱到不存在的……妄念。
最终,他缓缓睁开眼,将那张烫手的邀请函,重新塞回了文件袋里。
动作带着认命的僵硬。
他没有去找主编。
他选择了去。
不是因为勇敢,或许恰恰是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真正逃离。
那个名为“傅南屹”的漩涡,从未停止过对他的引力。无论他逃了多远,僞装得多好,只要一点点相关的线索,就能轻易地,将他再次拉回那片熟悉窒息的黑暗边缘。
他拿起手机,订了第二天最早一班去云城的高铁票。
然後,他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逐渐沉落的夕阳,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一点点冷了下去。
他知道,此去,或许将彻底打破他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脆弱生活。
但他别无选择。
有些结,注定需要回到最初的地方,才能解开。
或者,系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