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说下午就要走,他的表情并不意外,配合地点点头。
沙柏去找养老院的工作人员协商退款的事项,程叙则陪着沙崇文去房间收拾行李。
老人家
的东西不多,衣服更是常年几套换着穿,很多都起了毛边,看上去破破烂烂,程叙想了想,没有选择扔掉。
收拾完毕也没塞满一个二十四寸的箱子,程叙提起行李箱正要走,被沙崇文叫住,“等一下。”
他并不避讳程叙,颤巍巍地走回去翻开枕头,打开枕套的拉链,从里面翻出一个报纸包着的东西,放在床边,慢慢地拆开。
程叙凑过去看,里面是一叠百元纸币,用丝线系着装在透明的自封袋里,旁边还有一张看起来像是照片的纸。
沙崇文先是拿起钱,朝程叙招招手。
程叙不明所以地走过去,哪料对方径直把钱往他手里塞,被吓了一跳,连忙推拒道,“这个您自己收好……”
“这是小树每次来看我的时候给的,我没什么机会花,想着以后他可能用得上,就都攒了起来。”沙崇文笑着看他,“现在既然要和你们一起去s市了,你帮我拿给小树吧。”
他把钱塞进程叙手中,粗粝的手指抚摸着程叙的手背,轻轻拍了拍,“或者你自己拿着,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沙崇文平静地说,语气里听不出深意,他很快又转过头,拿起旁边的照片垂眸翻看。
程叙仍被他刚才的话惊着,在原地僵硬地站了好几秒,注意到对方动作,视线随之落到照片上。
照片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白色的边缘已经泛黄,画面中站着比现在年轻很多的沙崇文,表情肃穆,不苟言笑,看着身边女性的眼神却格外专注和温柔……和现在的他如出一辙。
女性怀中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对着镜头笑意盈盈,即使是褪色的画面,也不妨碍她的美丽。
“这是小树他奶奶,沙慧。”没有看向程叙,沙崇文轻轻开口,声音里有着深切的思念,“小叙你认识吗?”
程叙应了声,“当然,全国应该没多少人不认识她吧?我读书的时候,教材上还有她的故事呢。”
听到他的说辞,沙崇文哈哈一笑,“那你年纪肯定比小树要大,小树上学那会儿,课本里已经把她的内容删光了。”
他像是在回忆什么,眼神越发缱绻,许久没说话。
程叙亦是安静地陪着,他看过沙慧不少事迹,但大多数是媒体添油加醋拼凑而来,显然并不是她真实的人生。
过了许久,沙崇文珍重地将照片放在自己胸前的口袋里,贴在靠近心口的位置,转头对程叙说,“我们走吧。”
程叙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扶着沙崇文,慢慢地往外面走。
来到庭院里,沙柏正巧从隔壁行政的楼层出来,远远地朝他们挥挥手,一路小跑着过来。
“预缴的费用都要回来了吗?”程叙问。
沙柏点点头,“原路退回,已经到账了。”
养老院的人大概是自知理亏,并未过多地劝说,爽快地同意了沙柏的要求,把今年后面几个月的费用都退了回来。
沙崇文被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和正在院子里休憩的老头老太一一道别,走到养老院门口,脚步突然停住。
“真要走,还挺舍不得的。”沙崇文说,看了看身边的两人,“小树,在门口给我拍张照吧。”
“我来吧。”想到沙柏惊为天人的摄影技术,程叙忙说,“沙柏你扶着爷爷,我给你们一起拍。”
广玉兰早已过了花期,但四季常绿,枝头长满郁郁葱葱的树叶,被初秋的风撞得一颤一颤,偶尔落下几片叶子。
知道他们要拍照,在树下玩耍的老人们特意挪开中间的位置。沙柏揽着沙崇文坐在长椅上,爷孙俩一起对着镜头笑。
笑起来的两人却是十分相似,程叙看着,心中莫名触动。
阳光正好,透过树叶的间隙洒落下来,光斑浮动在两人的身周,程叙精心挑选角度,连着按了好几下快门。
他自己看了下觉得满意,这才走过去递给一脸期待的沙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