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很生气,轻松活泼的性格倒是与记忆中完全一致,毫无变化。
他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
粗糙的手曾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如今已然无法制作精巧美丽的物品。他碰到她柔软的手腕,上面散发着属于活人的温度。
是活着的。
不是幻觉。
“不用,”他似乎恢复了些许正常,冷漠地说道,“不要便不要了。”
“好吧,你说了算……嗯,不过你的身体怎么回事,身上这么多伤口。”
“……这不重要,倒是你……”他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
“哎呀,你是说我头上的角吗?还是说我的眼睛和头发?我跟你说哦!我好像被人拎出来做成持明族了,然后我今天去波月古海玩的时候突然觉醒了持明族的龙尊传承,头发就变成这样了——啊,你要不要看看我的御水之术和云吟术?之前我试图让丹枫教我,怎么都学不会,原来这真的是持明族龙尊特有的技能啊……可惜不能让丹枫看到。”
陆柒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兴致高昂。
她似乎并未受到长生的影响,更不曾提到他与……曾做过的蠢事。
他温柔的太阳,一如既往地包容他。
不过……
“丹枫未死,”靛蓝色长发的男人垂下他那双红色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他在星穹列车上。”
“咦……”陆柒歪歪脑袋,“但是景元说,他转世了呀。”
“他就是丹枫,”男人再一次强调,“就算他遗忘了过去,学的枪法依旧是丹枫的枪法,他就是丹枫。”
“就跟我现在还是陆柒一样吗?”
“……不一样。”
那是不一样的,丹枫怎么能跟陆柒比呢?那位高傲的龙尊致死都不愿意忘记她,挣扎了许久,才在最后化卵蜕生。
他想要求得长眠,却犹豫着不敢在她面前开口。
想要再多看她几眼。
当初高傲的匠人直到太阳逝去才蓦然想起,自己留下的记忆是多么的渺小。
不够,想要一直这么看着她。
“好吧,那看来只能等我见到他再说了。”
“你很快就能见到他。”
“嗯?你怎么知道?”
男人不再回答这个问题,他松开陆柒的手,指肚似乎还残留着柔软的温度。
他当然知道。
这是艾利欧剧本上的一环,也是不可更改的命运。星穹列车会在两天后来到封锁的罗浮仙舟,这次未到仙舟的同伴银狼会在远处支援,替星穹列车打开星槎港的大门。
“算了,你不想回答我就不问啦,”陆柒笑眯眯地说道,“不过我还有一个想说的……嗯,我看到你的通缉令了!”
“你要抓我?”
“应星哥本来就菜菜的,抓你超级简单啦,你不要挣扎哦?我可不想和旧友见面上来就先干一架……呼,可恶,我应该把景元那的酒偷过来的。”
一提到景元,男人的眼睛眯了起来。
少年郎长成难缠的罗浮将军,还有意无意地封锁陆柒的消息。若非如此,至少在他来到罗浮仙舟之前,还能知道她复生成持明族的情报。
他此次归来仙舟,也未曾给她带过礼物。
男人沉默着想着,直到眼前少女的脸凑过来,漂亮的眉眼染着雪色的霜,冷得惊人。雪做的持明少女却在那一刻展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意味深长地开口。
“你的通缉令,上面写着的名字是‘刃’,”她意有所指地说道,“我现在要叫你‘应星’,还是‘刃’?”
名字不过是代号而已,他从未在意过,只是面对陆柒,总有莫名的羞恼。
他应该怎么说呢?
说自己因为魔阴身,所以一次次地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一次次地把自己的躯体当成消耗品,一次次地裂开又愈合?
他仍然记得他与她一同上战场时,不小心被地方的舰队牵连受伤,她上前替他医治时的表情。
是难过,是自责,她抿着唇说下次一定会好好保护后勤人员,不会再让他受伤了。
她确实做到了,但她自己的生命却因为可笑的理由而结束。
他无法接受。
太阳就该璀璨地挂在天上,永远活泼快乐。她为仙舟付出如此多,应当在有限的寿命中享受生命的快乐。
她是自由自在的飞鸟,是不受束缚的光。
唯独不该是躺在棺椁中,脸色苍白毫无声息的模样。
不管是应星,还是刃,都想要陆柒得到快乐。
“……你喜欢喊什么,那便是什么。”他低声说道。
“唔……那你这是难倒我了,”陆柒捏着下巴,装模作样地思考起来,“现在景元喊你‘刃’,通缉令上写得也是‘刃’……你现在是星核猎手吧,你同伴也叫你‘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