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善良也心软,却总能找到一条明哲保身的路,不害别人,也不让自己置于险地。
陶思逢知道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成为照山白,有时候,甚至想毁了他。可每次,他都无从下手。
“罢了,做不了朋友也好,至少,他还在恨我。”陶思逢摸了摸酒杯,“酒凉了,我也该走了。柳大人,您慢慢喝,思逢就不奉陪了。”
陶思逢离开广和楼的时候,在门外见到了一把油纸伞,正是他与照山白一同前来的时候撑的那一把。
来的时候,他没带伞,照山白替他多拿了一把。
走的时候,照山白依旧把这把伞留给了他。
陶思逢捡起油纸伞,拂去伞上的落雪,心道:“照山白,我也很想恨你。可我无论怎么努力,也恨不起来。我果然是个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天赋的人。”
他抬起头,无奈地望了望天。
雪越下越大,长安路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街道中人影稀疏,照山白撑伞走在路上,心中有万种愁绪。
他自幼体寒,每每到了冬日,容易感染风寒,所以不喜欢冬天,也不喜欢雪。可是现在,他却总是盼着下雪。
因为到了下雪的时候,他独自一人走在雪地里,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个人。
“阿珩,又一年要过去了,你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回来。”
照山白偏伞遮住脸,躲在伞下偷偷地难过。
他伸手去抓雪,看雪花在掌心慢慢融化,在心里抱怨那个说要和他一起赏雪的人,说话不算话,总是让他一个人等。
一旁跟随的侍从走上前,关心道:“公子,风太大了,您穿上狐氅罢。”
照山白揉了揉眼睛,涩声道:“荆广,你穿罢,我不冷。”
侍从挠挠头,愁眉苦脸地望着照山白,委屈道:“公子,您又叫错了。我是吴念,不是荆广啊。”
“抱歉。”照山白回头看,吴念正笑着看着他,他补充道:“下次不会再叫错了。”
“公子,您每次都是这样说的。”总是被叫成“荆广”,吴念难免好奇,所以问了句:“公子,您口中的荆广,到底是谁啊?”
“他”照山白心中一痛,沉声道:“他是我的朋友。从前,他在我身边,陪了我很多年。我欠了他很多债,只可惜,没有机会还了。”
吴念有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笑起来很好看,所以总喜欢用笑眼看人。
荆广和吴念一点也不一样,荆广总是皱着眉头,跟个说话絮絮叨叨的老大爷似的,总是苦口婆心地劝照山白不要做这,也不要做那。
照山白从来没有觉得他烦,只是觉得荆广很可爱,也很善良。
可是为什么,善良的人却落得了那般凄惨的下场。
为什么,在意的人会一个接一个地离他越来越远,甚至永无再见之期。
吴念察觉到照山白心情不好,小心翼翼地狐氅披在照山白身上,明知故问道:“那那个叫荆广的人,最后是离开公子了吗?”
照山白低着头,声音有些抖,“他出远门了。不回来了。”
吴念跺跺脚,叉腰道:“可恶!公子拿他当朋友,他竟然跑了,自己逍遥快活去了,留下公子一个人担心他,替他伤心!哼,公子,你放心,我吴念是个讲义气的人,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我发誓,吴念要是背叛公子,就被天雷劈死,被乱棍打死”
照山白连忙捂住他的嘴,摇头道:“不要这样说。无论你做了什么事情,我都会原谅你,没有什么比你的性命更重要。吴念,你要记住,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我要你对自己好,知道吗?”
“知道知道,我都知道。”吴念拍拍胸,大笑道:“公子人真好!吴念要赖上公子啦!对了,上次公子让我打探的消息,我查到了。那个叫南山的人,在公子您去泸州的时候,去了干越的边城荆城。据说,是做了城守。”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照山白,继续道:“公子你看,这是那个人写的诗。”
照山白展开那张皱皱巴巴的纸,逐字逐句地读着,他感觉到有一股暖流从他的心口处涌出,涌入四肢百骸,渐渐地温暖了全身。
“不知卿卿恼何事,日日托风送耳声。”照山白温柔一笑,心道,“傻瓜,我一直在想你啊。日思夜想,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吴念见照山白笑得开了花似的,更好奇了,又问了句:“这位,也是公子的朋友吗?”
照山白摇摇头,又读了一遍诗,温柔道:“他是我的意中人。”
“意中人?!他是公子的意中人?!”吴念激动地张着大嘴,捂嘴大叫,跟个野兔子似的跳来跳去,“公子喜欢他,公子竟然有喜欢的人!”
撒泼完,吴念似是想到了什么,如五雷轰顶一般摔在地上,喃喃道:“完了。晋州对干越宣战了,陛下要御驾亲征,打的就是荆城。”
相思意(二)
“陛下,臣以为这时出兵攻打荆城,实在是不妥。”常桀一甩袖袍,单膝跪地,劝道:“弘吉克部的黑鹰军已经破了纵锦关,烧毁了北部粮仓,如今再要打荆城,一来腹背受敌,二来没有后方的补给,很容易陷入两难之地。”
杜忠凛附和道:“晋州已经陷入两难的境地了。”
杜忠凛自多年前干越一战重伤后便再也没有挂过帅,打过仗,在京中养了好些年,终于接上了腿骨,可前些日子从马上摔下来,又把腿骨给摔断了。
殷玉瞧不惯他那副要死要活的窝囊样,便把以前用下来的轮椅赏给了他,自那之后,朝中便有人日日拿此事做文章,说永鄭帝殷玉宅心仁厚,体恤官员,又有治国理政之谋略,骁勇善战,实乃千古一帝,民间也开始流传殷玉是一位重官爱民的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