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亭坐在石桌边看医书,听见动静擡起头,目光落在他身上。
“回来了?”他放下书卷,语气寻常,“今日收摊似乎比平日晚了些。”
许青禾心里早有准备,面上不动声色,一边脱下外衫一边自然地答道:“嗯,今日生意好,最後几根肠子卖完又遇上个老主顾,多聊了几句。收拾完摊子顺道在集市转了转,看看有没有便宜的木料,想着给鸡窝再加个顶棚,免得再下雨小鸡们挨淋。”
他这话半真半假,收摊晚是真的,去看木料也是真的,只是中间省略了去酒肆做工的那一段。
陆晚亭听着,应了一声。
“我做了红葱酱炒豆苗,在竈上温着,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见他没继续刚才的话题往下说,许青禾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面上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好呀,我正好饿了。”
说着便朝厨房走去,顺道鸟悄地把新赚来的那五百文铜钱放进了钱罐子。
这钱赚来明明是给陆晚亭花的,他却要偷偷摸摸的,真是没处说理。
但也没办法,陆晚亭知道这事儿肯定不同意,到时他的赚钱计划就要泡汤了。
只能暂时先瞒着他了。
另一头,陆晚亭看着他走进厨房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总觉得,今晚的许青禾身上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奇怪感觉。
只是这感觉太过细微,没头没尾,摸不着头绪,他便也暂且按下不提。
许青禾还不知道陆晚亭光凭第六感就发现了自己的破绽,正站在锅边鼓着腮帮子大口咀嚼豆苗,兀自吃得高兴。
豆苗是豌豆苗,自己种的,先将颗粒饱满的干豌豆在温水里泡上半日,等豆子吸饱水变得微微鼓胀,就可以往土里撒了。
陆晚亭第一回在院子里耕地时就把种子撒了下去。
除了豆苗,他还栽了小葱和韭菜,现下都绿油油地在地里长着。
其中豆苗长得最快,才过半月就能掐着嫩尖吃了,脆生生的,满是豆香。
豆苗本来就自带清香,并着红葱酱炒了以後,脆嫩中多了层焦香葱香,吃起来脆嫩鲜香,清爽解腻,偶尔嚼到颗粒感十足的碎红葱粒,咸香更浓。
倒真有股不是蚝油胜似蚝油的鲜味儿。
两筷子豆苗下肚,许青禾探头朝外面的陆晚亭喊道:“不愧是咱们亲手种的豆苗,就是好吃,你熬的红葱酱也好。”
陆晚亭看着他,到底还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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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後。
许青禾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前往酒肆。
今日是他去酒肆打工的第三天,两日下来,他对自己的工作内容已差不多全了解了,总体感觉良好。
只有一件事不习惯。
那就是酒肆的员工餐实在太难吃了。
第一日,许是因为初到新环境还有些兴奋,许青禾并没觉出什麽;但到了第二日,也就是昨天,摸了一个时辰的鱼後,许青禾感觉肚子有点饿。
他怎麽把上班的时候要带点小零食的事给忘了!
之前卖茶叶蛋淀粉肠时,因为体力消耗大,许青禾偶尔也会肚子饿,但因着刚出锅的新鲜热乎的吃食就在眼前,他直接就拿来吃了,是以脑子里并没有要特意给自己准备吃食的想法。
陆晚亭要是知道他打工赚外快的事,说不定还会提醒他带点吃的,但此事偏偏不能叫他知晓。
种种原因相加,这才造成了昨日下午许青禾肚子咕咕叫的局面。
酒肆後厨倒是也有专给帮工制备的吃食,只是……许青禾忍不住想嘴陈掌柜几句,这陈掌柜对员工的饮食问题也太不上心了,就用点杂面馒头和几道没什麽油星的素菜来糊弄大家。
偏生酒肆其他人对此毫不在意,特别是小宋,一提起吃饭便两眼冒光,光看那股子积极劲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待会儿要吃的是山珍海味满汉全席。
昨日得知许青禾肚子饿了,小宋还热情招呼他:“小许,你不是肚子饿了吗?快来吃啊,这萝卜丁芹菜炒黄瓜藕片刚出锅,还热乎着呢!”
许青禾:“……”
萝卜丁芹菜黄瓜藕片……谁把菜园子种锅里了?
许青禾也不想这麽挑剔,但不管穿越前还是穿越後,他都没在吃上委屈过自己,没办法,吃不下就是吃不下。
他婉拒了小宋的邀请,饿着肚子把剩下的半程班上完了。
不过这已经是昨天的事了,许青禾痛定思痛丶饿定思饿,决定今日要带些吃食去酒肆。
他思来想去,打算带点包子,往荷叶片里一包就能带走,等到饿的时候在後厨小竈一热便能开吃,简单省事。
说干就干,他马上做起了包子。
寻常那种包子也行,但许青禾更偏爱底脆丶皮软丶馅多汁的生煎包,便调了猪肉大葱的肉馅,挨个包进皮子,然後把包好的生包子码在刷了油的锅里。
先用小火把底面煎得金黄酥脆,再淋点水淀粉,盖上锅盖焖煎,让水汽把包子皮蒸熟,最後开盖煎一会儿,这样煎出来的底子更脆。
做好的生煎包圆润饱满,脆软爆汁,凉了底也不会软,还是脆的。
要不是许青禾中午饭已吃了不少,这会子肯定还要再装上几个生煎包进肚。
他揣好刚做好的丶还温热着的生煎包,推上掩人耳目的小推车,向着酒肆的方向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