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林知道无法改变她的心意。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带着沉痛与敬意,无声地退出了静室。
在弥林和忠贞派死士的周密安排下,最后的撤离开始了。埃兰迪尔家族成员还有最后一批忠贞派核心成员,在夜色的掩护下,艰难而迅地登上了停泊在安督尼依一处绝密礁石湾中的几艘坚固快船。海浪不安地拍打着船舷,仿佛在催促。
一股无法形容、越凡人理解的恐怖力量,骤然降临。天空不再是乌云,而是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撕裂,露出其后翻滚沸腾的、如同熔岩和雷霆混合的混沌之色。大海不再是咆哮,而是彻底狂暴,滔天巨浪直冲云霄,仿佛要吞噬天空。脚下的努门诺尔大地出了前所未有的、撕裂灵魂的哀鸣。山峦崩裂,大地塌陷。剧烈的震动让坚固的王宫瞬间布满裂痕,无数建筑如同沙堡般轰然倒塌。
弥瑞尔王后换上一身洁白的长裙,乌黑的长编成辫,戴上了用岛上最后盛开的鲜花编织的花环。她如同一位走向祭坛的圣女,在剧烈摇晃的大地上,无视身后不断崩塌的宫殿和绝望的哭喊,步履坚定而决绝地朝着美尼尔塔玛圣山走去。
“一如·伊露维塔……”她的祈祷声淹没在天地崩裂的巨响中,眼神却无比虔诚。
就在她行至半山腰时,美尼尔塔玛山这座努门诺尔的心脏和圣地——突然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山顶猛地炸裂开来,不是喷熔岩,而是喷出足以焚尽一切,照亮整个末日苍穹的圣火。那火焰带着净化与审判的威能,瞬间点燃了山体。大地如同被巨斧劈开,深邃无底的鸿沟在岛屿各处裂开,冰冷的海水如同灭世的巨兽,出震天的怒吼,疯狂地灌入,吞噬着一切。滔天的洪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淹没了低洼的城市、平原和丘陵。
弥瑞尔王后被那滔天洪峰吞没,她洁白的裙裾和头上的花环在毁灭的洪流中一闪而逝,如同献给末日最后的祭品。这位见证了王国由盛转衰却无力回天的末代王后,与她深爱却最终毁灭的故土,一同沉入了无底深渊。
在剧烈颠簸,随时可能被巨浪拍碎的船上,埃兰迪尔、伊熙尔杜和所有幸存者,死死抓住船舷,惊恐万状地回望着那片正在沉没的土地。曾经辉煌的阿美尼洛斯如同海市蜃楼般在滔天巨浪和喷的火山中崩塌、解体。美尼尔塔玛山的圣火在洪水中挣扎、熄灭。无数生命在绝望的哭喊中被大海吞噬。那曾经承载着人类最高梦想与荣光的伟大王国,在天地之威的审判下,如同沙堡般迅瓦解、沉没。
曼威向阿尔达的创造者,一如·伊露维塔,出了最深沉的呼求。他并非祈求力量,而是宣誓维拉对阿尔达的守护权责,并恳请创世主亲自干预,重塑被人类狂妄亵渎的世界法则。
一如回应了。祂的意志,无声无息,却改天换地。
一股越维拉、越迈雅、越所有生灵理解范畴的无上伟力瞬间笼罩了整个阿尔达。世界被重塑了。不再是平面的圆盘大陆被不死之地环绕,而是被拉伸、弯曲,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孤悬于虚空中的球形。阿门洲和托尔-埃瑞西亚被彻底移除出世界,人类再也无法凭借船只航行抵达蒙福之地。
阿尔-法拉宗和他的无敌舰队,连同他们亵渎的野心,永远地跌入了那在重塑世界时于不死之地与凡人世界之间裂开的、深不见底的鸿沟,被永恒的黑暗吞噬。
努门诺尔这个曾经闪耀在贝烈盖尔海上的明珠,连同它所有的辉煌,野心,堕落与绝望,在滔天的洪水和崩裂的大地中,彻底沉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正如弥林在那些不祥的预知梦中所见到的那样——天崩地裂,海水吞没大地。
只有那些在弥林和埃尔隆德帮助下,提前逃离努门诺尔、并在中洲建立起新家园的忠贞派,以及少数像埃兰迪尔家族这样在最后时刻奇迹般逃出的幸存者,成为了这场浩劫的遗民。他们在精灵的持续帮助下,在这片古老而饱经沧桑的土地上,艰难地重建家园,延续努门诺尔的最后血脉,最终将其展为人类新的王国——北方的阿尔诺与南方的刚铎。而象征着希望与维拉恩典的圣白树幼苗,在埃兰迪尔的船上,随着波涛起伏,成为了连接旧日荣光与未来希望的唯一活物。
第65章
努门诺尔沉没的滔天巨浪,并未能彻底吞噬那带来毁灭的根源。索隆这位堕落迈雅,他的形体虽在世界的剧变与一如的无上伟力下被摧毁湮灭,但其邪恶的本质,那与至尊魔戒紧密相连的黑暗灵魂却并未就此消亡。
如同最污秽的淤泥沉入水底,索隆充满憎恨与愤怒的意志,凭借着与至尊戒那不可分割的联系,艰难地穿越了混乱的海洋与重塑的虚空,悄无声息地流窜回了中洲。
在巴拉督尔最深、最污秽的核心,索隆那无形的灵魂之火重新点燃。令他满意的是,在他缺席的这段时间里,魔多并未陷入混乱,反而如同他精心设计的战争机器般高效运转。当索隆的意识回归,与那两位掌控者连接时,一种扭曲的,黑暗的重聚完成了。
“做得很好,我的同僚们。”索隆的意志如同冰冷的毒液,直接灌注在阿拉塔尔和帕蓝多的意识中,充满了扭曲的赞赏,“在我被那些狂妄的凡人‘俘获’期间,你们维持了堡垒的坚固,磨利了爪牙,让力量的秩序得以延续。”
阿拉塔尔和帕蓝多——这两位曾经肩负着维拉赋予的启蒙东方,引导人类对抗黑暗使命的蓝袍巫师。此刻他们的形体笼罩在魔多特有的,污浊的阴影与硫磺烟雾之中。曾经象征着智慧与光明的蓝袍,早已被黑暗魔法浸染成一种不祥的灰黑色。他们的眼神不再是清澈的探寻,而是充满了冷酷、算计以及对力量的贪婪。
“为魔多效力是我们的荣幸。”帕蓝多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刻意模仿索隆的冰冷腔调。阿拉塔尔则沉默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权力欲望扭曲的快意。
最初被索隆的爪牙捕获时,他们也曾奋力抵抗。但索隆并未像对待普通囚徒那样折磨他们,反而将他们带到黑暗塔的核心,向他们展示力量的“真实面貌”。不是维林诺教导的温和引导,而是赤裸裸地掌控与奴役。他许诺给他们前所未有的权力——主宰一方土地,号令万千生灵,让那些曾经视他们为异类的东方部落匍匐在脚下。他让他们“体验”了这种力量带来的、扭曲的快感。
更致命的是,索隆很可能动用了至尊魔戒的力量,那枚蕴含着他大部分力量与意志的戒指,如同最精密的毒钩,悄然侵蚀着他们的心智,放大他们内心深处潜藏的傲慢与对效率的偏执。在漫长的囚禁与腐蚀中,维拉的使命被遗忘,取而代之的是对力量的沉迷和对支配他人命运的享受。他们已然成为了索隆最得力的,也最令人震惊的同谋。
在中洲的西北方,努门诺尔浩劫的幸存者们,正从巨大的悲痛与震惊中挣扎着站起。埃兰迪尔和伊熙尔杜父子连同所有逃出的忠贞派成员,在精灵盟友的支持下,将“埃兰迪尔之星”与“阿尔诺之境”的雏形,逐渐建设成两个初具规模的人类王国。
南方的王国在伊熙尔杜的领导下,迅扩张和展,被命名为“刚铎”,意为“石之国度”。北方的王国,则以迷雾山脉西麓广袤的森林与原野为根基,在埃兰迪尔的主持下,以安努米那斯为都城,名为“阿尔诺”,意为“王者之地”。圣白树的幼苗被小心翼翼地移植到王庭花园中,它的每一片新叶,都承载着对逝去故土的哀思和对未来的渺茫希望。
建设是艰苦卓绝的。他们清理废墟,开垦土地,修筑道路和堡垒。精灵工匠们无私地传授着技艺,帮助人类建造起坚固的城池和精美的殿堂。在这片看似充满希望的新土地上,阴霾从未真正散去。所有幸存者都心知肚明,索隆并未真正死去。努门诺尔的毁灭只会加深他对所有努门诺尔血脉,尤其是这些逃出生天并建立起新王国的忠贞派后裔的刻骨憎恨。
他畏惧着这两个新生的王国,畏惧它们重新凝聚起力量成为对抗他的堡垒。
甘道夫从未放弃对魔多的监视和对失踪蓝袍巫师下落的追寻。他化身为各种不起眼的角色,在魔多外围的荒原和堕落人类据点中出没,收集着零散的信息,观察着黑暗堡垒的细微变化。多年的潜伏、观察和危险的试探,结合萨鲁曼捕捉到的魔力波动分析,一个可怕的真相终于在他心中拼凑成型。甘道夫的心沉到了谷底,一个他不敢想却又不得不接受的结论浮现出来。
在一个隐蔽的山洞据点里,甘道夫召来了他的同伴,同样关注着东方阴影的褐袍巫师瑞达加斯特。
“拉达加斯特,”甘道夫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找到了帕蓝多和阿拉塔尔在哪里了。”
拉达加斯特正逗弄着一只停在肩上的小鸟,闻言立刻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关切:“真的吗?那他们此刻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