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仔细些。”
“是腐卵般的腥臭,夹杂着灼喉的辛辣。”她话音未落,忽觉喉头发紧,连忙屏息稳住声线,“墙根处。。。…还混着松脂烧焦的苦味。”
淮南王若有所思,“继续。”
这压迫感愈发令人窒息,云鸢指甲不自觉地又掐了掐掌心:“南地潮湿,硫磺受潮会散发腐卵气味,硝石则有刺鼻辛辣。二者遇火即燃。。。…若掺入松脂。…。。爆燃时会産生毒烟。故而奴婢判断,这应是。。。…暗桩自毁的布置。”
淮南王眸光微凝。暮色下的山脚静得只闻风声。忽然,他低笑出声,“子商,你这婢女不简单啊,竟还有这能耐?”
这句分明话中有话。风延远恭敬揖礼道:“回殿下。因着要随在下出行,婢女不过是个合适的身份罢了。她是药师,且是风家重重遴选的上等护卫。”
“她竟是个药师?还是风家护卫?”常山王笑道:“难怪了。这丫头轻功一绝,且聪明得很。昨日偷梁换柱,今日信鸽引路,皆多亏了她。”
“药师……”淮南王微微颔首,“那正好。”
他指尖轻擡,身侧侍卫立即躬身向前,从玄色广袖中捧出一个锦缎包裹。层层素锦如花瓣般展开,露出其中莹润生辉的拇指大的白玉瓶。
“既是药师,那这瓶中物,想必难不倒你了。”
常山王扫了眼沉默的风延远,皱眉道:“一个小妮子,王兄这是做甚?”
“哎,”淮南王微微一笑,看向风延远道:“难得遇见这等妙人,帮个忙而已,子商可介意?”
风延远广袖下的手背青筋微现,面上却恭敬地深揖到底:“王爷擡爱,是她的福气。”
淮南王唇角噙着笑,眼底却凝着寒意。
“请?”
这个“请”字足够温和,然而这声轻飘飘的询问落在耳中,却让云鸢後颈寒毛倒竖。她强自稳住呼吸向前迈了半步,鼻翼微动。
“白醪酒丶风茄子丶麝香丶天南星丶乌头。酒味最浓,风茄子其次,其馀较淡。这个配比……”云鸢静了一瞬,忽然意识到她见识过这种药,不由眉间一紧。
“如何?”淮南王目光微冷。
云鸢定神道:“理应不易察觉,只道是酒劲上头。饮过大概半个时辰左右,便会虚弱无力,倘若动武运气,更是不肖片刻,便会人事不省。”
淮南王一直细细打量她神色,忽笑道:“啸风堂果然藏龙卧虎啊!嗅上一嗅就辨出了配方,且竟然与松鹤子所言几无差别。”他转头看向风延远,“既是随身护卫,想必昨日一直陪在子商身边?”
云鸢心中一紧。这一问看似漫不经心,却实在是试探。
风延远毫不犹豫应道:“寸步不离。”
这哪里是回应,分明是一句冷硬的态度。淮南王微顿,忽而“哈哈”大笑:“这哪里是护卫?你看看他这模样,”他忍俊不禁地看向常山王,“这丫头是子商心尖儿上的人儿吧!”
常山王皱眉道:“既是子商的人,王兄就不要这般阴阳怪气了。这白玉瓶又是从何而来?”
淮南王看向落日,长长一叹。
暮色四合,残阳最後一缕血色的馀晖也被吞噬殆尽。侍卫们手持的火把次第亮起,在渐浓的夜色中跳动如赤蛇。
淮南王淡淡道:“这白玉瓶是在岳前辈帐中发现的,与昨夜血战,撇不开干系。”他不再关注云鸢,只将目光扫过满地焦黑残骸,嗓音陡然一沉:“若此处确是暗桩,必要掘地三尺——或能为寿春宴这场闹剧寻得些线索。”
稍作停顿,又似漫不经心补了一句:“毕竟昨夜混战之时,各派掌门,皆早已不在山上。”
这句话音平淡,馀音却似在焦土废墟间回荡。三人身形俱是一僵,连周遭流动的风似乎都在此刻凝固。
常山王声音发涩:“王兄是说。……”後半句话生生断在焦灼的空气里。
淮南王点头“嗯”了一声,语气淡漠的仿佛这不过是个寻常琐事。他负手望向天际那薄薄一抹月白,沉声道:“十大掌门,皆已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