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怒而起
这满是血泪的忏悔不断重复,虚无缥缈,却又沉实地压在公主的心头,日复一日地折磨着她。
虽然她翻来覆去就那麽几句话,但汐慕与瑞夏交换眼神,已在无形之中愈发肯定了之前的猜想。
离开学院之前,单独去向米莉安娜辞行的弥雅洛德思;
之後才出现在公主手上,缀有白色花朵,在民间象征“爱意”的戒指;
已经异化的公主口中的“利用”和对兄长的悔恨……
看来他们当初推测的已经八九不离十——
这枚不起眼的小戒指在当年的事件中,绝对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弥雅洛德思必然在上面动了什麽手脚,以此绕过了学院和观月塔外的重重封锁,直接背刺了塔楼内毫无防备的菲赛斯!
可……眼下米莉安娜变成这个样子,怕是问不出更多的细节了。
在心中暗自叹息,瑞夏无意间紧了紧手指,而後注意到了那枚之前一直被自己握在手中的戒指。
它曾是公主的心爱之物,却又因爱人的利用和背叛蒙上阴影,米莉安娜对它想必也是爱恨交织。
局面就这麽一直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如果将这枚戒指交还于她的话,这位对外界的一切都无动于衷的殿下,会不会多少有些别的反应呢?
瑞夏才向前进了一步,就被汐慕近乎本能地给拦了下来。
他摊开手掌,给她看了看手心的戒指,汐慕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下一刻,她擡手取过那枚戒指,将瑞夏往身後推了推。
“我来。”
没有给瑞夏任何反驳和推脱的机会,汐慕拿着东西,直接走向了那位连忏悔都像是在歌唱的人偶公主。
人偶……呢。
如果换成她被困在此地多年,也开始异化变形的话,会不会也是这种类似人偶的模样呢?
毕竟——她们都是从出生就被决定好一切的那种类型啊。
打扮,举止,性格,人生走向……一根根的丝线贯穿周身,规范着她们的言行,只允许她们在既定的舞台上,跳早已编好的舞。
为了躲避联姻而来到学院寻求兄长庇护,或许是她短暂人生中做得最叛逆的一件事。
可温室中的花朵还是太娇弱了。
她接触的人太少,又没有走向更广阔天地的勇气,只是从一座象牙塔搬入了另一座,最後错信他人,招致了难以挽回的後果。
当所有拉扯着她的丝线骤然崩断的那一刻,没能学会独立行走的人偶,就只能轰然倒地,止步不前。
“等等,你要干什麽?”
即便被接二连三的异常打击得精神不济,但见汐慕突然出列,贸然靠近公主,骑士长薇西亚还是本能地站了出来,明确地想要伸手阻拦。
这人有点麻烦呢……
如果之後米莉安娜公主在见到戒指之後,刺激之下像其他怪物一样暴起伤人的话,这人不仅帮不上忙,估计反而会碍事。
“物归原主。”
汐慕扬了扬夹在指尖的戒指,另一只手拂开她的拦阻,自顾自地继续向前。
那确实是公主殿下的戒指,但……
想起先前破碎的记忆中,米莉安娜激愤之下怒摔戒指的画面,薇西亚深知这绝对会勾起公主心中最深沉的隐痛,下意识地便要制止。
但汐慕无比顺溜地避开了她的钳制,瞥了她一眼後,随手便将手中的戒指扔了出去。
小小的白花戒指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精准丶稳当地落在了米莉安娜垂落在床上的那只摊开的手中。
公主口中一直连绵不绝的呓语,突然诡异地停止了。
衆人下意识地敛声屏息,汐慕更是立刻离开床边,熟练地与同伴们一起迅速拉开安全距离,只有薇西亚不明所以,仍留在陡然开始不断颤抖的公主身边。
“弥丶弥雅洛德思……”
米莉安娜的下巴僵硬地上下开合,艰难地吐出了这个在无尽的岁月中,不断灼烧着她的名字。
“弥雅洛德思,弥雅洛德思!他!无耻,骗子!——他怎麽敢用那麽温柔的面目,说出那麽真挚的谎话!”
像是沾染了什麽肮脏之物,原本一动不动的人偶猛地擡手将戒指掀飞,每一寸关节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动,整个人像是被某种凶戾的怪物附身一般,仰天怒吼,恐怖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