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五十章求你了,陈老师
军校开学第一天就赶上了阴雨天气。
细密而温顺的雨丝无声地织成一片,把灰蓝色的天空和湿漉漉的树冠轮廓缝在了一起。
凉意从半开着的车窗里透进来。
江翎和江浔趁着暑假考了驾照,陈乱终于可以从方向盘上解放出来了。
今天开车的是江翎,平日里毛毛躁躁的少年开车意外得很稳当。
江浔规规矩矩地坐在副驾,军帽端正地摆在膝上。
陈乱搂着个抱枕靠在後排的座椅里,白色的军礼服被揉出一些褶皱,还有些昏昏欲睡。
双生子又快到了易感期,昨晚粘了他大半个晚上,忍了半宿终于决定不忍了的陈乱把两只全踹出了卧室,锁了门,才算在天亮之前勉强睡了短暂的一觉。
许是意识到带着一身浓郁的alph息素去出席开学典礼实在是不太合适,身为压根闻不到信息素的beta的陈乱终于用上了放在玄关柜子里的那瓶吃灰很久的清理喷雾。
所以此时陈乱的身上干干净净的,只有新洗的军礼服上残留的小苍兰洗涤剂的味道。
车子平稳地穿过已经因为开学而变得拥堵起来的街道,抵近了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的军校大门。
校门口的哨岗立着【禁止外来车辆入内】的牌子,所以新生们只能从车上下来步行入校。
困得头顶冒泡的陈乱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坐起来,声音里带着一股子刚睡醒似的懒散意味:“停车,你俩下去。”
三分钟後。
拖着行李箱穿着新生制服的双生子站在了步行入校的新生人群里,看着陈乱的车通过教职工通道开了进去,吃了一嘴尾气。
江翎盯着陈乱的车屁股半晌,气笑了:“几个意思,用完就扔?”
江浔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自找的。如果不是你昨晚非要往他床上赖害他没睡好,他今天也不会这麽生气。”
“你不在他床上?”江翎回头过来挑着嘴角笑。
“可是昨天本来就该我了。”
“那是之前定的规矩。易感期是特殊时期,我不放心你。”
江翎一点都没有破坏了规则的自觉,抱起手臂倾身过来,竖起一根手指在孪生哥哥面前摇了摇:“所以规矩暂时作废。”
而後他重新直起身子,笑得像个阴谋得逞的恶犬:“反正今天起就要住校了,正好谁也别跟他睡了。”
至于周末和假期?
以後的事儿以後再说,反正现在看江浔不开心他就开心,嘻嘻。
江浔已经懒得理他了。
一言不发地拖着箱子直接转身就走。
进校门的那条入校大道叫啓明路,道旁整齐地立着两排临时搭建的遮雨棚,挂着各个院系的牌子。
下面是老学员在负责新生签到。
双生子远远地已经看到了机甲控制系的牌子,正要过去,背後就挤出个举着一把绿油油的大伞的人来。
“江翎江浔!”欢快的声音从两个人中间的缝隙里挤出来:“你们怎麽不打伞啊?”
“……乔知乐?”江翎看着从他和江浔中间钻出来的乔知乐,又擡头看见那把丑伞上硕大的“明希石化”四个黑粗黑粗的大字,扯了下嘴角立刻从伞下出来:“你不是说你妈让你报政院吗?怎麽来军校了。”
乔知乐嘿嘿笑:“我想学医,我妈拗不过我,只能答应了。”
医学系的签到点就在机甲控制系隔壁,三个人干脆边走边说。
“为什麽突然想学医,你之前不是最想去学文学吗?”江浔问道。
只是话音落下,一向活泼得像朵太阳花的乔知乐此时却罕见地沉默了一下。
好半天後他才缓缓开口:“我家隔壁的那对母女跳楼了。”
“她叫李灿,她妈一个人带她,工作忙,她小时候没少来我家蹭饭。”
“高考完後没几天,她突然开始出现荒化病早期症状。”
“追猎者来的时候她已经开始荒化了,连她妈都认不得……血流了一地。”
“追猎者想把她妈救走然後击杀李灿……”乔知乐的喉头梗了梗,缓了一下又继续道:“但是她妈不走,抱着李灿根本拽不动。”
“她妈说不想让李灿一个人,她会害怕。抱着她从28楼跳下去了。”
乔知乐抹了一下通红的眼尾,垂下眼睛咧着嘴:“他们都说学医救不了荒化种,荒化是不可逆的。”
说完他呼出一口浊气,重新擡起头,还在发红的清澈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但发病总得有个诱因吧?听说军校的沈伯鸿教授一直在做这方面的研究,我就来了。”
细雨还在绵绵不绝地下着,整个学校都在这片接天连地的水雾中模糊起来。
三个18岁的少年在这片细雨中沉默着,站在军校大门的剑盾与十字星校徽之下向脚下这条啓明路的尽头望去。
身边与他们一样穿着新生制服的年轻面孔在雨棚下挤挤挨挨,不时地发出一阵笑声,如同一群羽毛渐丰的活泼雀鸟,在雨雾里蒸腾出青春少年特有的澄澈与滚烫。
他们在这条啓明路上流动成一条河,朝着尽头那个巨大的铸剑为犁雕像奔涌去。
人类已经回归地表二百年,但这场战争还未彻底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