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槿欢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目光不自觉的追随着那个沉默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土路尽头,心口也像是被掏走了一块,空落落的,仿佛那“吱呀”的车轮声,也一并卷走了什麽。
寓。 温热的风拂过脸颊,竟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凉意。
“欢哥儿,咱们进屋去。”
瞿红莲的声音将他从怔忡中拉回。
老人粗糙却温暖的手重新握住他的胳膊,这次她冷静了许多,目光落在谢槿欢受伤的腿上,力道都放轻了不少,仿佛他是什麽一碰就碎的瓷器。
谢槿欢被外婆半搀半扶着进了院子。
院子不大,地面是夯实的黄泥土,角落里堆着些柴禾和农具,透着质朴的烟火气。
正对着院门是三间低矮的土坯房,茅草屋顶有些地方已经变薄,露出底下的稭秆。
院子左边搭着个简易的竈棚,右边是鸡舍和猪圈,猪圈里躺着一只半大的猪仔在睡觉,几只鸡在院子里慢悠悠地踱步啄食。
张兰站在门口,看着婆婆亲热地扶着那个陌生小哥儿进来,脸色有些不快。
目光再次在谢槿欢不合身的旧衣,还有那条伤腿上转了一圈,眉头又拧紧了几分。
堂屋里光线有些暗,摆着一张掉漆的方桌和几条长凳,角落里立着个半人高的米缸,旁边是装杂物的破旧木柜。
瞿红莲拉着谢槿欢在长凳上坐下,自己紧挨着他,粗糙的手掌一遍遍摩挲着他的胳膊,像是要确认眼前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孩子,你怎麽回来的?前阵子谢家的人来过,说你离家出走了?到底出了什麽事?”
谢槿欢心里一惊,谢府的人竟找到这里来了!
“外婆,他们什麽时候来的?”他急切地追问,声音都有些发颤。
张兰还站在屋门口,手里端着那个装黄豆的木盆,听见婆婆说起谢府的事,目光再次落到谢槿欢的身上。
仔细将人打量一番後,眼神几不可察地闪了闪,脸上的神色倒比刚才好看了些,甚至带上了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
“就六天前。”她接过话头,语气轻快了些:“还说要是你回来了,就传个信给他们,他们会派人来接你回去呢。”
她没说的是,当时谢府的人许诺,只要能顺利接到人,就给五两银子的谢礼。
五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那可是够一家人嚼用一年的数目,想着就让人心里发紧。
谢槿欢看到舅母张兰眼里那藏不住的喜色,心底微微发沉。
人心难测,他不确定他爹对她们是不是说过什麽。
他只好望向外婆瞿红莲,声音带着几分哀求:“外婆,我不想回谢府,求你别告诉我爹,好不好?”
瞿红莲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心疼得不行,温声询问:“别哭,跟外婆说说,到底是怎麽回事?”
谢槿欢没打算隐瞒,把自己要被他爹送给县太爷做妾,他娘帮他逃出来,在路上摔断了腿,又被许家人救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他眼前能依靠的人,只有这个看起来慈爱的外婆了,他得尽量让外婆站在自己这边。
“送去做妾?给那老棺材瓤子?!”瞿红莲激动的质问了一声,随後声音陡然拔高:“他谢崇好狠的心肠,糟践了我月丫头一辈子还不够,还要作践她的骨血?”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枯瘦的手指指向虚空,仿佛在指着那个远在县城的负心汉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