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骋看都没看吴所畏,直接拿过他那把破木杈,示范了一下翻麦子的标准动作,力道均匀,效率极高。
“看会了?”他侧过头问。
吴所畏还沉浸在刚才的恶心和後怕中,看到池骋出现,瞬间眼睛就红了,像只受惊的兔子,愣愣地点点头。
池骋看着他这副样子,沉默了一下,忽然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离他远点。”
说完,他把木杈塞回吴所畏手里,又去干自己的活了。
吴所畏握着那把还残留着池骋体温和汗水的木杈,看着他那高大沉默的背影,心里那点委屈和害怕忽然就被一种巨大的安全感取代了。
他总是这样,沉默地出现,又沉默地解决一切。
一下午,池骋似乎总有干不完的活围绕在打谷场附近。每次吴所畏累得快要撑不住时,一擡头,总能瞥见那个高大忙碌的身影,心里就莫名地安定下来。
收工的哨声终于响起,吴所畏累得几乎散架,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回走。他的脚踝又开始隐隐作痛。
回到知青点,他瘫在炕上,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同屋的知青们洗漱完都去吃饭了,没人叫他。
吴所畏又累又饿,却懒得动弹,迷迷糊糊几乎要睡着。
忽然,他感觉有人推了推他。
他睁开眼,看到池骋站在炕边,手里端着一个粗瓷碗,里面是冒着热气的玉米糊糊,上面还放着一小块咸菜疙瘩。
“吃了。”池骋把碗放在炕沿上,语气依旧硬邦邦的。
吴所畏挣扎着坐起来,看着那碗糊糊,眼眶突然有点发热。在这个陌生而艰苦的世界,这一点点的温暖,被无限放大。
“谢谢……”他小声说,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起来。玉米糊糊很粗糙,但很暖和。
池骋没走,就站在那儿看着他吃。昏暗的煤油灯光下,他的侧脸轮廓显得更加硬朗。
吴所畏吃完最後一口,放下碗,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拉住了池骋的衣角。
池骋身体猛地一僵,低头看向他。
“池骋哥,”吴所畏仰着脸,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带着纯粹的感激和依赖,“今天……多亏你了。”
他的手指纤细白皙,拉着那粗糙的丶带着汗渍的衣角,画面有种奇异的不协调感,却又格外动人。
池骋的目光在那只手上停留了几秒,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猛地抽回自己的衣角,像是被烫到一样,转身就往外走,脚步甚至有些慌乱。
走到门口,他脚步顿了一下,头也没回地丢下一句:“明天给你换个轻省活。”
说完,门帘落下,遮住了他几乎同手同脚的背影。
吴所畏看着晃动的门帘,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个糙汉池骋,害羞起来……还挺可爱的。
他躺回炕上,抱着带着阳光味道的被子,感觉脚好像没那麽疼了,身上的疲惫也减轻了许多。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温柔如水。
他的追夫之路,在七十年代的农村,正式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