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广播站的“情歌”
脚伤让吴所畏暂时无法出工,只能待在知青点休息。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因祸得福,正好可以避开最辛苦的双抢时节。
但待在知青点也并非全然无事。他行动不便,打饭打水都成了问题。同屋的知青们白天都去上工,没人顾得上他。
然而,每到饭点,总会有一个粗瓷碗准时出现在他的炕头。有时候是两个窝窝头加一点咸菜,有时候是一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偶尔,碗底还会藏着一个剥了壳的煮鸡蛋。
送饭的人从不露面,但吴所畏知道是谁。
除了那个面冷心热的闷葫芦,还会有谁?
他心里甜丝丝的,每次都会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连碗底都舔得锃亮(虽然没什麽油水),仿佛这样就能回报那份沉默的关怀。
这天下午,他正靠在炕头看书(一本破旧的《红旗》杂志),门帘被掀开,池骋走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身上还带着田间的泥土气息。
“池骋哥?”吴所畏有些意外,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干活才对。
池骋没说话,直接把布包扔到他炕上。吴所畏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几本保存尚好的旧书——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本《红岩》,还有一本《农村医疗手册》。
“闲着就看这个,比你看那破杂志强。”池骋语气依旧硬邦邦的,目光扫过吴所畏打着补丁的裤脚,“脚好点没?”
“好多了,没那麽肿了。”吴所畏惊喜地翻着那几本书,尤其是那本医疗手册,“池骋哥,你从哪找来的这些书?太好了!”
“废品站淘的。”池骋言简意赅,似乎不愿多说,转身又要走。
“池骋哥!”吴所畏急忙叫住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几颗快要融化掉的水果硬糖——是上次王婶子偷偷塞给他的,他一直没舍得吃。
“这个……给你。”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把糖递过去,“谢谢你给我找书。”
池骋看着那几颗花花绿绿的丶有些黏糊的糖,愣了一下。这种东西,在村里是稀罕物,只有小孩和得宠的姑娘媳妇才能偶尔吃到一点。
他皱了下眉:“哪来的?自己留着吃。”
“王婶子给的,我吃过了,这是剩下的。”吴所畏撒谎道,执意把糖塞进他手里,“可甜了,你尝尝。”
池骋粗糙的手指捏着那几颗小小的丶带着对方体温的糖,感觉比握着锄头把还不自在。他沉默了几秒,最终揣进了兜里,含糊地“嗯”了一声,快步离开了。
走到没人的地方,池骋才掏出那几颗糖,剥开一颗放进嘴里。劣质香精和糖精的甜味瞬间在口腔里蔓延开,甜得发齁,是他并不喜欢的味道。
但他却含着那颗糖,许久没有咬碎。一丝陌生的丶甜腻的情绪,如同糖汁般,悄悄渗入他冰冷沉寂的心湖。
过了两天,吴所畏的脚好了大半,虽然还不能干重活,但已经能慢慢走动了。他被安排了一个新任务——去大队广播站,代替请假回家的广播员念几天稿子。
这个活儿轻松又体面,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还能工分照拿,不知道羡煞了多少知青。
吴所畏心里清楚,这肯定又是池骋在背後使了劲。那个闷葫芦,总是这样,默默地为他打点好一切,却从不邀功。
广播站设在大队部的一间小屋里,设备很简单,一个麦克风,一个扩音器,一堆需要播报的通知和社论稿子。
吴所畏声音条件很好,清亮悦耳,带着一点南方口音的软糯,念起稿子来不像别人那麽刻板,反而别有一番味道。几天下来,村里人都爱听他广播,甚至有人开玩笑说,听了小吴知青念新闻,干活都有劲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