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白
香气缭停,生灵屏息。
圣人亲临,天威神降。
转息之间,福王对皇後的怨怼,对太子的妒恨,对我和宝玳的憎恶,以及为舅家鸣不平的丝丝正义,如暑日曝晒,片刻瘫化为雪水,尸骨无存。
他也知他言语狂悖,语焉犯上,行径作乱,不顾伦常。
为李家,为天家所不容。
国舅骨软,巨声倒地,四肢作甲,龟缩于太极宫丽正殿,试图永世不出。
一刻之前,冯家所有的大言不惭嚣张邀功,在圣人面前,匿迹了,无声无响了……
福王两眼飘然,左右环视後,陡然跪服。
他双膝跪帝,长跪不起。
李三郎,不尊生母,不敬兄长,不爱弟妹,不重臣下,又怎会敬畏尊爱生父?
他惧怕恐慌参拜的,是太极宫的皇帝陛下。
李王,冯仆。
欺男负女,欺善怕权。
这对奸恶舅甥,独具自私,险恶同丑,戴着愚蠢的面纱,打着坏心眼儿,专给皇後添难堪,偏给当场所有娘子没脸。
昔日为臣,他日为君,一年为王,一年为囚。
君君臣臣,反反复复,朱朱白白,生生死死。
臣可忍辱,君不可辱,男女皆同。
殿中女子少有软骨之辈,此後一旦得势,自然要他们二人,拿命来偿。
一时间,宫娥丶女官丶内官丶宦臣皆跪倒。
国舅,福王下拜,共同等待天罚。
天威雷霆只见闪,不响轰隆。
暴雨不曾降至,大雪狂风蓄势待发,圣人的脚步声正霍霍刮骨。
主上那双慧眼,是真人的狂蝶,双蝶正在巡视他的漆园。
几眼瞧看,一圈过後,蝴蝶落在那根十足趁手的球杖之上。
我会意,眨眼间,将其双手呈上。
乐阳公主不同往常,她既没有往圣人怀里扑,也没有依偎着皇後,更没有追随太子,她只是紧紧抱着我的手。
那一天,她的父亲不像父亲了,她的母亲不似母亲了,她的兄长不是兄长了,就连年幼的小公主,也察觉到了异样。
太极宫,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更没有兄长。
只有,圣人,皇後,以及太子。
“三郎,怎麽不同姐妹玩步打球?”
圣人把玩木杖,语气轻慢。
天子的威严若有似无,君权藏于嬉笑之间。
陛下问,福王答。
“此乃女子玩物,公主娘子们的消遣。皇子之中,唯七郎八郎嗜爱手熟,儿如今眼生手生。舒王衡王年少无知,人如盲流,儿已年长懂事,能为皇帝陛下分忧了,岂可再玩物丧志,不思进取?”
李三说罢,圣人瞧向皇後,笑道:“三郎大了,也知为君分忧了,臣为皇後道喜。”
皇後嬉笑不出来,望其面色,似乎气有不顺,我牵着乐阳,行至冯後身畔,为之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