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嫉恨太子尊贵受宠,他未必能就着冷水咽下储君苦闷,我也是一样。
太子偶有荒废,皇後步步紧随,常有雷霆。
殿下玩物丧志,偷制玉笛。
皇後瞧见了,不问黑白亲自收去,而後随意搁置。
那只玉笛做工精致,想是用了许多心思,自用,送人,都有吹笛而知雅意之心,我瞧着喜欢。
于是乎,当着储君的面儿,我顺手牵了羊,精致的玉笛,不由分说,不容推辞,强行认主,归了我。
太子佯装不在意,脸冷冷的仿若无威力,心依恋着他的所爱,眼中错落的神,落在我的手上,给了那只玉笛。
我装作不经意,当着太子的面儿,抓住玉笛不撒手,不动声色痛快地吹起乐曲喜音……
太子的眼神紧紧追随依依不舍。
鹤奴爱而不得,痛失所爱,我莫名有一些说不出的雀跃欣喜。
夺人所好,有一股清甜滋味,抢人所爱,竟有这般快乐。
难怪李家儿郎,人人都相当圣人。
可惜,夺太子之爱的乐处,我拢共就享了这麽一次。
许是这次的夺笛之仇,埋下了恶因,又或是,太子多年厌恨蓄力发作。
可恨,我短短一生馀下的八年光景,凡我所爱,皆被太子掠夺,凡我所喜,皆被新君抢去。
鹤奴,就是个十足可恶的恶犬。
春末夏初的傍晚,是不寻常的一日,它是长公主出降的前一天。
奇香缭绕,暑气刚到,春光明媚。
我提笔才写一字,疏忽,又在东宫的书案上沉沉睡去。
光刺得我神魂醒,身子困着不能动弹,太子展开新得的折扇,扇面墨竹一片,正巧为我遮了春色霞光。
我听东宫殿下细声自话,像是在我的耳边悄悄说,却又不是。
清楚又模糊,笑声带着嘲讽,“阿奴,不思进不好学,此生只能以色侍兄,以色待君……”
趁我熟睡,太子当面明讽,又训我不学无术。
以色待君……极尽羞辱。
太子殿下,要麽不言,要麽语出欺人,胜于一衆皇亲权贵。
储君就是储君,太子就是太子,殿下就是殿下,他自小是最会羞辱人的,我永生不忘。
以色待君,或许是我。
婢宠擅朝,确实是他。
睡梦中,那时的我还不知,这是我最後一次入东宫。
次日,长公主出降,皇太子亲送至公主府,仙居殿上下一路跟随,陪侍长公主。
公主大婚满钿,盛妆华美,太极宫中,公主绕着我展示美貌衣装,她笑问,“今日,本宫可胜过你?”
我笑曰:“公主若仙,胜奴百倍。”
公主大喜,欢心坐上喜轿,开心出嫁。
那日黄昏,亲见公主驸马礼成之後,我回到了自家,回到久违的颜家。
大哥哥浑身是血,喘着粗气躺在颜家。
长公主大婚,帝後爱之,亲至公主宅赐福降恩。
帝後銮驾路经长安大街,昔日的渔阳郡主,郭氏太子最幼女,联合本朝降将,当街刺杀。
叛军势小,一盏茶的工夫不要,皆被抓捕。
圣人皇後无恙,只是受了些惊吓。
我……阿兄为救圣人皇後,被叛军射中,一箭入胸。
箭头穿心,药石无医。
三日後,颜大将军,身亡。
那之後,我在太极宫,在李家的皇权之下,慢慢走向了穷途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