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杀益州,再打卢平,逐一击破,总好过腹背受敌,内外夹击。
我保全长安的本心活着,盼着圣人薨逝的私心又不肯死。
死与活,横死与平安,一日里能在心口颠鸾倒凤个上千回。
嫂嫂遣人进太极宫传话,说颜家主母一直病着,想见一见我。
病了,死了才好,我可不想见她。
巧了,我想出宫,借着这个由头,去我的洛阳侯府。
那一天,我去兴庆宫,跪在地上,正要和冯太後请求,话还未出口,太後,訇然倒在我怀里。
冯太後,累病了,为战事国事累倒了。
离宫的话,被我咽回肚里。
太後让我站在城墙的最高处,她让我往外看往里看。
往外是长安城,往里是太极宫。
太极宫外的长安,人来人往,声声不绝,每日都有百姓前来跪拜圣人,太後。
有恨有爱,离不开,逃不掉。
我的血肉脉络,早和长安太极宫的深根紧紧扎在一处。
长安,是我的长安。
太後连日劳累,军国大事不能料理。
越王从东宫探身出来,裴卿谢卿寸步不离,越王问我,“五娘,这里外该如何处置?宫里宫外谁人可信?朝中事该指着左右哪一位丞相?益州如何?洛阳如何?平卢如何?长安如何?太极宫又该如何?母後安好?皇兄安在?你可安康?太後圣人之意不可违逆,我与十二娘在东宫多的是不安心……”
大王不爱权势,不识朝臣,不问李家事天家事。
董贵人捧着玉玺站到我身後,我从太後手中接过太极宫,让他夫妻二人多安心。
挑起战事,我心有愧。
但为李六郎,崔十二娘收回益州平卢,我和鹤奴,也算得上各有功绩。
越王了然,下拜向皇太後问安,弓腰退了身子,他心歉疚人慊意着退回东宫,再没出过少阳院,朝中各路公卿大臣难与他相见。
仙居殿被幽禁,承香殿被囚禁,被我幽禁,被我囚禁。
太後养着病,论辈分论资历,六宫,自然是交给童太妃,许太妃,由两位皇贵太妃一同掌管。
怎麽着也轮不到冯贵妃,薛淑妃。
至高无上的权力,会滋养人心,人一忙碌,难生心病。
童太妃,抚育我成人,许太妃,照拂我多年。
若连权势尊荣都不肯奉上,我未免知恩不报,太过小气。
我与唐宫正商议许久,在六局二十四司面前半跪倒,请许太妃,童太妃拨冗受累料理後宫。
二位太妃不得已临危受命。
为着太後的病,薛太妃带着皇子皇女,要去长乐坊大安国寺,为太後祈福,为圣人祈福。
祈福?
我可不信。
薛太妃不偷着私设巫蛊,魇害圣人太後,已存善心。
圣人在外,太後养病,太极宫各处宫门,长安城四方城门,若无我的应许,猫鼠进不了一只,犬畜攀不出宫墙。
祈福求佛,太极宫有中正殿,我不准许。
我不许,薛太妃便偷着出宫。
太妃,公主,亲王,换上宫人衣裳,随着采买一同出宫。
我虽聋了,好在,太极宫,长安城,处处都是我的耳目。
许太妃肃王母子,丹阳长公主,唐宫正,小宫娥,小内官,皆来与我密告。
太极宫,长安城,若因贵妃生出事端,太後醒了,圣人回朝,第一个问罪的便是我,再层层往下,一个也逃不掉。
薛太妃在太极宫的最後一步,便是齐王宁王谋反的第一步。
不巧,太妃临门一脚,只差一步,被我轻轻拦下,五花大绑堵了舌头带回太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