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盼着昔儿多子多福,等宫中诞下皇子皇女,等到太极宫元子降生的那一日,也许如荻就能从黔地归来。
正如竹枝所说,夫妻的情意比天还要高,我与昔儿,如今尚有几分金兰之情,等过些时日,她再瞧我应当也如圣人瞧我一般怨恨憎恶了。
她再入太极宫门,我与昔儿,从此,桥归桥,路归路,风雨永不同路。
我只能庆幸,圣人看上的不是阿湘,也不是袁小……若是他们二人,我实难割舍。
祝公公还说,这杏林,圣人也喜欢。
杏子林,是祖父的遗産,是我的地界,却是袁小的心血。
袁小多年辛苦,就这样轻易地被圣人夺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六宫女子,皆为圣人所有。
昔儿在哭,袁小也在哭。
我不知如何安慰袁小,也不知如何宽慰昔儿。
那是圣人,全天下都是他的,不要说一片杏林,更不用说林子里的人。
袁小,昔儿,都比我伤心。
我亦强颜欢笑,无能为力。
那是圣人的旨意,谁敢违逆?
杏林,我不要了。
它本就不是我的。
昔儿,我也不要了。
她也不是我的。
血气沾满了我的衣裳,红得生腥。
“洛阳侯伤得这样重,不如回太极宫养伤?”
董公公关怀我,我当作听不见。
“韩充容受惊,娘子不如在旁陪伴?”
祝公公的手脚依旧慵懒,他最爱奴役我差使我,他死不悔改,我依旧置之不理。
祝贵人被齐王吓坏了头脑,宽慰韩充容是陛下的事,昔儿该躲在圣人怀里,而不再是我的怀里,耽误他们温存,我可担待不起。
李二死,我固然高兴,可竹枝,我救不了她。
袁小纵容伤心,但我险些命丧杏林,袁小自以为是,言说是他之过也。
那一天,杏林里的每个人都不曾展露欣喜之色,包括銮驾中的圣人。
我瞥见他,竟连冷笑也无,圣人生出一副天地不容的惨淡愁容,没有一丝喜悦。
我带着阿湘袁小,不回颜家,更没有回太极宫,而是回到了兴宁坊洛阳侯府。
那日晋王所言,我当时不得而知。
几年後,在观音禅寺,颜麒告诉我,那日在杏林,晋王的一字一句。
晋王的话,就是圣人的意思。
齐王的刀威胁着我的命,圣人保证不追究齐王的过错,陛下用薛太妃所有子女,薛氏全族性命以及百年荣华富贵,换我一命,齐王不肯交换。
主上答应放齐王去封地为王,永不追讨,永不追究,永不问责,永不征伐,容他私自铸币,容他私盐贩卖,容他屯粮养兵,容他私采金矿,死後追赠皇帝,齐王也不动容。
陛下愿册封齐王为储君,他以皇帝之名作保,安抚世家大族,承诺君无戏言,齐王并不恩准。
齐王从生到死记恨圣人,二郎长久以来觊觎皇位。
圣人从生到死忌惮齐王,大郎长久以往挚爱皇位。
圣人放齐王去封地?陛下追赠二郎为皇帝?主上英年册立皇太弟?
究竟是齐王疯了,还是圣人疯了?
不知是颜麒的耳朵坏了,还是我的耳朵坏了?
想来,是晋王疯了,是广成王疯了。
我闻之若笑话。
这不过是天下之主对丧家之犬的戏弄挑逗和侮辱,颜麒竟然信以为真,颜家数百年传承,家业传到大郎这一代,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