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翻覆手收回益州平卢,他之一辈男女如何能及?齐王若有这麽大的本事能伤及他们兄妹,李家大位早就是二郎的了,咱们李家早就姓薛了,何须他半截身子风吹雨打去守什麽通化门?”
太康饮酒,大长公主自说自笑,“横刀立马,弯弓射月,哥哥妹妹,自家人打自家人,一家人打一家人,李家人打李家人。”
“小时只知撇着脸不开口,少时争执惊吓男女奴婢,今时竟动起兵刃武器,险些害了两方性命,再过几年,莫不是一张白绫,一杯毒酒各自相候?届时祸及天下,伤及李家,危害国本,今日我等若不直言进谏,他日祸起,岂非我辈之过也?”
昌乐王字字珠玑,处处呼应太康大长公主。
信王喝得满面通红,摇摇晃晃同来酒谏,“本王……是王叔,是李家的亲王叔,你们不敢说,本王敢说。太後娘娘,这长安一役,微臣只问……究竟该帮谁?是该帮着大郎,还是帮着五娘?这……帮着圣人,是为臣本份,帮着洛阳侯,又是另一番私下交情。两不相帮,食君禄,不为君……分忧。各自为阵,两分长安,便是不尊不敬兴庆宫。伤了鹤奴,便是欺了狸奴,欺了狸奴,又得伤了鹤奴。一时好,一时坏,一时争,一时和,老臣老迈昏花,老臣无能为力,老臣醉生梦死雾里看花……”
李家王臣接连状告,冯太後当面难护短。
儿不慈,女不善。
我和圣人,分明是兴庆宫儿女,却如生死仇家,自幼两不相容。
冯太後的眼泪,掉在婚宴上,兴庆宫自言,“是薛氏那个毒妇设下毒计,蛊惑我一双儿女水火不容,更是予教导子女无方……”
吉时到,李郎君丶王娘子拜天丶拜地丶拜许皇贵太妃,拜父母双亲。
新人礼成,舒王舒王妃步入喜房。
吉时未过,圣人掀起天子衣袍,我亦提起王侯罗裙。
冯太後怒极。
我和圣人,双膝下跪,跪天跪地跪皇太後。
拜天丶拜地丶拜冯太後。
那一日,是君泠和幼妤的喜日,他们夫妇风光无限……
我和圣人同跪,一左一右,同跪太後脚边,不敢争辩一字半句。
那一年,圣人已是一国之君,我亦是一方诸侯。
李家内外人等,王侯将相,文武百官,群臣环绕,皆在当场,二奴低头挨骂,像是犯了错的幼童。
那一天,我和圣人,当真是颜面丢尽,傲气落地。
我望着人群,他们借着新人喜气,各带笑意,都在笑话我和圣人。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东西南北,各坊各市,为此一事,也不知笑了多少年。
我观圣人,他竟也在笑,他为何笑?我委实难料。
难怪圣人要与生母夺权。
谁不想权御天下?
独掌天下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天下之主。
冯太後唯恐不能千秋万代,又怕像先帝那般不留遗言,抱憾终身。
她既要周全鹤奴,又要保全狸奴。
母後命皇帝以李家两百年帝业起誓,此生绝不杀洛阳侯。
又命洛阳侯以颜家数百年基业立誓,至死绝不再伤圣人。
对天地赌咒,对祖宗立誓。
狸不伤鹤,鹤不杀狸。
这些,都是我的违心之言,岂可当真?
同样,也是圣人的违心之论,岂可做真?
我与圣人,欺骗祖宗,蒙骗家族,不顾李颜姓氏,不敬不孝不尊冯太後。
不过几年光阴,我与之早将当日誓言全全遗忘摒弃。
最终,一毒一病,双双殒命,落得同死一处的凄凉下场……也可说是罪有应得,自食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