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白
秋日天明。
那一日,马上君王回头顾,天子不悦。
我于观音禅寺,笑着目送圣人,我心大悦。
昏君走後,不久,颜麒入寺。
关起门,掩好窗,陛下亲卫与我密谈。
那一天,那一刻,那间屋子里,只有我和颜家大郎。
颜麒告诉我,数年前,在杏子林……
齐王以我性命要挟天子,圣人为保全我,他立誓不追究齐王过错,陛下用薛太妃所有儿女,薛氏全族性命以及百年荣华富贵,只为换我一命……
主上答应放齐王去封地为王,永不追讨,永不追究,永不问责,永不征伐,容他私自铸币,容他私盐贩卖,容他屯粮养兵,容他私采金矿,死後追赠皇帝……
陛下愿册封齐王为储君,他以皇帝之名作保,安抚世家大族,承诺君无戏言……
“陛下愿赦免逆王全族,只求换你一命,主上的心意,姑姑难道还不明白?”
颜麒反问我。
“主上的心意?”
我一笑。
“齐王必死无疑。咱们那位圣人,先给逆王一点甜头,再即刻将他杀死,赏一点希冀,立即又掐灭,杀人诛心,天子之道,这是帝王独有的乐趣,大郎难道不懂?”
我笑着问颜麒。
我大笑,颜麒大怒。
他强压着怒火,看似好言好语,他在我耳边告诉我。
“我,二郎,罗皎,罗然,能得陛下器重,能得高官厚禄,能得天子恩宠……全仗姑姑的恩,全借姑姑的宠,若非姑姑,便说那罗维则,只凭他的性子,早就在这京兆长安死过千万次……姑姑细想想,你过往所作所为,野蛮桀骜,够死千回万回,君王不罚,究竟为何?”
“为何?”
我不知真相,我不能预知真相,我无奈一问。
颜麒咽着气,他掰着命狠下心。
“宫中皇妃固然受宠,那些娘娘加起来远不及姑姑你,姑姑今日,即便是谋求皇位,圣人未必不能如你的意。”
颜麒压着怒,他痛苦地告诉我。
“陛下最喜欢姑姑,皇帝最爱重你。”
他咬碎了说,我平静地听。
“这话虽叫姑姑伤心,却是不杂半点假。”
他说圣人待我极好,从头至尾,都是我不知好歹。
我转身坐下,无声无息,只是吐了一口血,颜麒歼灭怒气,他慌忙为我擦拭血迹。
我看着他,我指着我的脸,我露出我的脖子,我点着我的耳,我让他看看我的这些伤。
皇权君权,难以抵挡,我用尽气力,残废一身伤,依旧逃脱不过。
我在这观音禅寺,身不自在,心却不囚。
颜麒不在太极宫,他毋需受天子搓磨折辱,他张口便是天子千好万好,而我,只是他口中不知好歹罪大恶极的坏人。
喜欢?爱重?
我只问,天子的喜欢,陛下的爱重,值几枚通宝?
昏君,他夺走我的一切,他害死童太妃,他吓死长公主,我的亲人惨死,我浑身是伤。
他动辄羞辱,我别样折辱。
有用则用,无用则丢。
我不安分守己?要我安分守己?
任陛下骂,任天子打,任皇帝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