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单吟出场的时候,比赛已经临近尾声。
孟川听那些选手们背诗词听得昏昏欲睡,偶尔肚子传来几声咕噜,饿得又咂吧两下嘴。
裴云鹤也听得有些乏味了,懒在软皮座椅上打了个哈欠,正想着要不要去后台窜一窜,忽然,台上出现了个天青色的影子。
主持人还未报幕,裴云鹤便一眼锁定了侧台上单吟的身影。
她一袭天青色的无袖缎质礼服,将她高挑纤细的身形衬托得淋漓尽致。
娉娉婷婷站在那里,眉如远山黛,眼似秋波横,自顾自地思索着什么,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犹如这沉闷大厅内的一缕清风、一汪碧水,又和她礼服上刺绣的玉兰花一般,冰清玉洁,雅致出尘。
明明是那样的一抹淡色,可偏生就将裴云鹤的目光紧紧吸引住了。
他愣神看了她好久,久到主持人报幕,单吟缓缓移至台中,裴云鹤的目光也跟着她走。
倒计时开始后,她张口就背,浩瀚五千年的文化瑰宝在她口中娓娓道来,之后回答问题也从容不迫,皆是应答如流。
许是这次模考她的成绩进步许多,单吟整个人的精神面貌也好了起来。
朱唇皓齿,明眸善目。
哪怕依旧还算纤弱,可压力缓减,又是在自己喜爱的诗词文学比赛上,她也提了一口劲儿,终于有了一丝意气扬扬的少年模样。
这样的她,眉目里都绽着光彩,一笑一颔首,两道的追光灯都不及她闪亮。
裴云鹤从不知听人说话还可以这样舒服,那轻软的语调就像水一般淌过他的心底,哪怕和前头那些人背的都是一样的词句,可单吟念起来,就是要好听许多。
枯燥沉闷的大厅都宽敞舒坦起来,他竟不知南乔还有百灵鸟的么?
那该是自由自在雀跃在茂林天地间的生物,又怎么会屈居于这里。
她那样好,会情愿降落在他的心枝上么?
后来是如何,比赛结果又如何,裴云鹤仿佛都记不清了。
他只记得台下爆鸣的掌声都不及百灵一声万分之一悦耳,而那一抹天青色,也在他的脑海中荡漾了好久好久,挥之不去。
思绪回转,记忆里的那抹天青色身影与眼前光晕里站着的人儿融合在了一起。
裴云鹤定睛一瞧,好巧,单吟今日穿的亦是一件天青色旗袍。
她乖巧柔顺地站玉兰树边,荣曜秋菊,华茂春松,温柔却不怯懦,婉约却亦有坚韧。
裴云鹤他庆幸自己曾做了那些,虽中间磋磨许多年,但到底结局甚好。
她终于成长成这样,再不似当初的困顿悲伤。
裴云鹤上前牵了单吟的手,“那你后来,知道那句诗是谁写的了么?”
单吟也讲了那学科册子的事,许久不用,那些公式诗词她已背不住了,唯有册子上最后一页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还记忆犹新。
她轻轻摇头,“不知道,没有也没机会对比出来。只觉得,大概是个男生写的。”
可她那时只来南乔一年,和班上的同学本就来往甚少,甚至班上有很多男生连话都没说过,名字和人对不上号。
“是想感激,却没有机会。而且那诗句或许就是他人随手写上去的,如果我还专程找人感谢,又怕人家觉得我自作多情。”
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的确没什么好再追溯的。
裴云鹤倒不介意单吟知道不知道,他也不需要那一句感激。
他牵着单吟,另一手抄进裤口袋里,很快触到了一个温润细腻的物体,那青田石印章他随身带着,早沾了他的体温变得温热。
他俯身,轻轻在单吟嘴角一吻。
“可以了,你已经感谢过了。”
用过午饭之后,单吟困劲上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入秋了换季的原因,这段时间总觉得体虚疲乏。
裴云鹤哄她去午睡,等将单吟哄睡了,他自己却无太多睡意,轻手轻脚去了书房处理了些工作,再回来单吟还没醒。
他待在她身边就总想弄她,头天晚上是过分了些,泻了一回仍旧涨得梆硬,死乞白赖埋在里头好久,说是要缓缓,单吟反正没有力气再啐她。
可后来缓着缓着,单吟几乎都要睡过去了,他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又来了兴致,愣是将单吟从睡梦中折腾了起来。
后来单吟几乎是昏在了他身上,他抱着单吟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瞥了眼时间,已经近凌晨三点。
无怪单吟最近觉多,裴云鹤自知自己“功不可没”,再不敢这会儿闯进单吟的被窝里,摸摸后脑还是往下边去了。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单吟是被一阵阵小小的敲击声吵醒的。
她睁着眼看天花板,好半天才找回意识,惊觉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再晚些,暮色都要浮上天际了。
她不是偷懒犯浑的人,想着裴云鹤心疼她,才不会叫她起床,却没想到自己连闹钟都没听见。
她匆忙翻身下床,主卧里不见裴云鹤的身影,又听闻院外敲出一阵响动,她走到窗户边,双手撑着窗槛,探了半个头出去。
花草曲径之中,两株玉兰边的空地上不知何时架起了一架秋千,红雪松木颜色沉稳低调,与院内纷繁花草相称,木质的秋千椅隐在其中,随风轻晃,仿佛都能听见愉悦轻快的吱呀声。
裴云鹤正立在一旁,白色衬衣的袖子翻折到了肘后,手中还握着一个小巧的木锤,那叮叮咚咚的声音,正是他拿木锤敲出来的。
单吟看见他鬓角边都沁了汗珠,也不知道在这里忙活多久了,斜阳照耀,折了晶亮的光落在单吟眼里。
她想去替他擦拭掉,而裴云鹤福至心灵,忽地回眸朝她的方向一望,刚刚好将窗框里的她看了满眼。
“你醒了?”他遥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