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搭的是当日最早的一班飞机。
落地之后已有霄汉云苏分公司的人来接,路上通勤的人都还不多,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到了苏道生住的医院。
何与贤这段时间一直在云苏工作,头一晚确定单吟和裴云鹤要来之后,他早早等在了医院里,一见面就将苏道生的情况又细说了一遍。
讲到这次病情突变的原因时,何与贤顿了下声,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单吟,将话题掩盖过去。
“还好这几日监护得当,老爷子的指标稳定得很快。”
裴云鹤接过何与贤手中的分析报告,粗粗看了一眼,又抬头与何与贤说:“主治医生几点上班?我联系的专家这两日应该陆续会到,看什么时候方便安排个会诊。”
他边走边说,心中牵挂了许多事,素来温润的眉眼都显得凌厉肃穆许多,快步走在冰冷的医院走廊里,周身都浮着一股冷峭的寒意。
“新调来的陪护能信得过,我会安排人手再加强监控,你与这边相熟一些,回头还要多盯着。”
说着,他看身边何与贤一眼,没再像之前玩笑般称呼他为舅哥。
而是道:“辛苦你了,何律师。”
何与贤知道他的意思,点了下头。
另一侧的单吟心系苏道生,脚步急促,一路并未听进许多,零星几个字眼被她后知后觉地捕捉到,侧目疑惑地问:“监控?怎么还要监控?”
裴云鹤回眸温柔而有力地揽了揽她的肩膀,“要实时监控数据,不是什么大事。”
单吟不放心,愈发急切:“都要监控数据了?有这么严重了吗!”
裴云鹤扶稳她的肩膀,继续安抚:“不是,正是因为情况稳定了,我联系人给外公转了疗养病房,那边不用人天天盯着,靠仪器和设备就行。”
单吟将信将疑地松了口气。
裴云鹤怕她还忧心着,干脆快步走了一段路,推着她到顶层最里边的套房前。
“你看,外公就好好地在那里,你不是一直很想外公?快去看看。”
他像是哄着小朋友下幼儿园去找家长的老师,单吟的心绪被牵引,她用力点头,着急而激动地扑去苏道生的床边。
老人的病来得急也来得快,这两日一直在昏睡当中,神态谈不上安详,但总比清醒着难受痛苦要好。
单吟连夜来的担忧与紧张,兼之这一段时间的思念,皆在一瞬间瓦解。
眼前人是照顾了她许多年的血亲,往日那些温馨的回忆,与父母离世时冰冷的情形历历在目。
单吟好怕苏道生就这样一直不醒,先虚虚唤了两声外公,刚一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嗓音都在颤抖。
她不得已紧攥住苏道生身上的被褥一角,以此来找寻些着力点,指节攥得屈曲泛白。
而后那一声声的呼唤终于变作了止不住的抽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像汹涌翻滚的浪花。
可她不敢大哭,不敢叫那泪水翻涌出去。
她依旧哭得很小声很谨慎,裴云鹤与何与贤站在病房卧室的门边只能看见她的肩膀在不住颤动。
何与贤想起单吟去南乔那日,在车上看文件时也是这般隐忍。
他张口想叫住单吟。
但裴云鹤在他肩头拍了拍。
“别打扰她,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吧。有人在,她哭不出来的。”
何与贤侧目看裴云鹤一眼,点了头往外走去。
裴云鹤的眼里亦满是心疼和不忍,但他大概更了解单吟,单吟从小到大的确要强,又养得端庄沉稳,遇事哭都不肯轻易哭的。
她憋闷了那么久,看似比谁都坚强镇定,也不肯轻易掉眼泪叫外面的人察觉她的软弱。
可躺在那里的是她最亲的人之一,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还是让她一个人与苏道生待一会儿比较好。
是哭是笑,她的情绪总需要发泄出来,不能再闷着。
何与贤用余光瞥一眼跟在他身边的裴云鹤。
裴云鹤这人看着温润,甚至有时还会觉得他表面的温润下头透着一股疏离的淡漠,却没想到心思竟然这样细腻沉稳。
昨儿个半夜里,裴云鹤虽还远在南乔,但一直着人在医院里外忙活,他几乎一夜没睡,时刻关注着这边的动态再做调度。
何与贤都很佩服他的细心和行动力。
而且要不是他出手帮忙,或许也不会这么快查到苏道生病情突然严重起来的原因。
他脚步顿了一下,裴云鹤越过他到了病房之外,抬眸正望着天花板顶端的监控。
“单则武真是不择手段。”裴云鹤骂了一句。
何与贤也看过去,就连一向公事公办的他都不由冷声呵斥:“谁能想得到,他在南乔挑拨你们不成,竟然能回到云苏在老爷子面前乱说。简直无耻至极!”
第57章矜持的第五十七天我更愿意成为托举她……
医院的监控并未完全覆盖到位,是裴云鹤找人协调关系才查了出来,单则武利用两个护工清洗餐具交班的空档进了苏道生的病房。
彼时苏道生人还是清醒的,只是说话不完全利索,他喊不得、赶不得,也不屑在单则武面前示弱。
这样的情况下,单则武寥寥几句话就能把苏道生气得病情加剧,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拿单吟的事刺激了他。
老爷子在这个世上最大的牵挂就是单吟了,祖孙俩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护着彼此,无怪会被气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