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江面平阔,舒窈心下却莫名一紧。
她立即唤来崔尽忠:“崔总管,今日这江面,静得有些反常。”她语速快而低,“我总觉得不安。你速去挑个最熟水性的好手,命他将船驶向江心。其馀人等,立刻随我下船!”
崔尽忠面露难色,拱手劝道:“娘娘恕罪,老奴多嘴,陛下临行前再三嘱咐,务请您在舱中静候。眼下江平浪静,或许只是时辰尚早,舟船未至……”
“绝非凑巧!”舒窈倏然打断,眸光直直刺向崔尽忠,“速去安排,不得有误!”
崔尽忠见她意不可转,心知再劝无用,眼下四处皆有暗卫看守,娘娘孤身一人,料也出不了什麽差池。他不再多言,垂首应了声是,立刻传令下去。
舒窈带着几名侍卫匆匆下船。
一行人方走出码头不过一射之地,就听江心方向传来一声闷雷般的巨响。
回头望去,只见那艘高大的官船竟已倾侧。
不过眨眼工夫,船身便没入水中,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漩涡,不停翻滚。
一股寒意猝然窜上头顶。
对方行事如此狠辣……
萧承璟那边……
她似乎站在了一个一个十字路口,一条路通向曹府,另一条路通向自由。
想起先前两次救他的下场,她猛地咬唇,几乎尝到一丝血腥味。
舒窈脸色煞白,却强自稳住声音,对崔尽忠斩钉截铁道:“去曹府!要快!”
曹府内烛火通明。
萧承璟指节分明的手正按着一枚兵符。
对面曹公汗出如浆,唯以袖拭额,颤声应承。
忽有兵卒仓皇来报,说是夫人车驾已至府外。
舒窈赶到曹府时。
黑压压的府兵已将整座宅邸围得铁桶一般。
正要命侍卫开路,却见一红袍官员快步迎来。
这才知晓,萧承璟早已布下内应,不动声色将曹府上下尽数掌控。
舒窈暗自咬牙後悔。
脱身的绝佳时机,竟被她白白错过了。
正自不情不愿间,人已被引至书房。
萧承璟擡眸见是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诧,随即隐隐发亮,脱口道:“你怎麽……”
话音未落,角落里被制住的锦衣纨绔突然挣扎蹿起,双眼死死盯住舒窈,嘶声喊道:“果然是你!当年在晋宫……”
寒光乍现。
後半句话尚未出口,锦衣纨绔身旁府兵的刀鞘已重重砸在他膝窝。他闷哼一声,整个人扑倒在地,下颌狠狠磕上地砖,再发不出半点声响。
萧承璟眸光一凛,似被他的话勾起了些什麽。
擡手抽出府兵腰间的佩刀,缓步上前,刀尖精准地抵住锦衣纨绔的咽喉,徐徐推进。
锦衣纨绔喉中发出模糊的呜咽,鲜血自嘴角涌出。
很快,他的头颅无力地垂落。
萧承璟这才抽回长刀,就着对方的锦衣,从容拭去刃上血迹。
舒窈下意识後退半步。
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又被她强行咽下。
生命在眼前消逝,固然令她心惊。
但更令她心惊的是——她竟完全明白萧承璟为何要杀人。
她开始害怕,害怕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对生死无动于衷。
“何必呢?”她擡起眼,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何必取他性命?”
萧承璟并未立刻答话。
兀自用绢帕拭净了指尖殷红,随手便将沾了血污的帕子丢在尸体上。
视线掠过舒窈苍白的面容,却未停留半分,只对左右淡淡吩咐:“收拾干净。”仿佛她的诘问,连同刚刚消散的生命,都轻渺得不值得他一顾。
人都出去了。
室内骤然静了下来。
他站定她面前,身影被烛光拉得颀长,将她全然笼在其中。
“这麽好的机会。”他开口,声音沉缓,听不出情绪,唯有背在身後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为什麽没有逃,反而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