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担心了,只要再等二十分钟,我的队友就会登船。这次任务很快就会结束,一切都会恢复正轨。相信我,你妈妈一定会获救,你也会没事。”
货轮急速前进着,舷窗外,是波涛汹涌的大海,暗沉的浪花拍打着船身。船舱内,顾燃将林墨池圈在怀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和体温,安静地交错在一起。
“你不如趁现在好好想想,等一切结束之后,你想做什么?”
“嗯……”
“想去度假也可以,我可以陪你……”顾燃在他额头印上温柔一吻,“咱们再去一次蓝珊瑚岛怎么样?你上次不是说没待够?”
“我想……”林墨池靠在他怀里,忧虑的神色渐渐安宁下来,“我想布丁了,我可以回去看看它吗?”
“这么客气干什么?那里也是你家。不过这次回去,你可就不能再睡客房了……”
林墨池终于笑了,“不要,我就喜欢客房的那张床。我才不要换。”
“是吗?”顾燃一脸遗憾,“那我只好搬过去了……”
就在这时,船身忽然发出一阵细微的摩擦声,紧接着,整艘船剧烈晃动了一下,猛地一顿,引擎声戛然而止。
顾燃警觉地向外看去,只见原本急速向后退去的海水突然卸了力一般,缓缓停滞下来,在舷窗边打着旋,垂直向下坠去。
他眉峰紧蹙:“船停了。”
“什么?”
林墨池话音刚落,船舱门便被推开,一名黑衣人走进来:
“裴先生要你们现在去甲板。”
灰蒙蒙的天空下,裴文修背对着他们站在船舷边。他的身影笼罩在雾气里,与这片死寂的天地融为一体。甲板上一片诡异的寂静,仿佛静止的画面。
顾燃不动声色地向前半步,将林墨池护在身后,“怎么不走了?”
“我还能相信你吗?”裴文修没有回头,望着不远处那片死寂的海域,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顾燃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座海峡就在前方。灰白色的雾气在海面上翻滚着,隐约可见海峡两侧嶙峋的礁石,在浓雾后若隐若现。
还有200米。
顾燃在心里估算着,指节下意识地绷紧了。
只要200米,这艘船就要进入警方的伏击圈了。顾燃甚至能闻到空气里并不存在的金属和火药的味道——那是常年游走在危险边缘磨砺出的直觉,以及对队友的默契和信任,赋予他的近乎本能的敏锐感知。
可是裴文修为什么停下了?
“我当然要继续前进。”
裴文修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森然一笑道,“你说的没错,我只有这一个选择。但是,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买卖。”
顾燃正疑惑,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他猛地回头,只见林墨池已被一名黑衣人钳制住。他的双臂被反剪着,刚挣扎一下,却被更狠地摁在船舷边。
“你干什么?!”顾燃心脏猛地一坠,几乎吼出来。他欲上前,却被另一个黑衣人拦住。
裴文修闲庭信步般踱到林墨池面前,神情淡漠得像是在看一场戏。他从腰间抽出一把枪,抵上林墨池的太阳穴。
“我会听你的,穿过这片海峡。”他微笑着看向顾燃,目光却冰冷如刀,“但他得陪我一起。”
“放开他!”顾燃的怒吼撕碎风声,“裴文修!你想要人质是吧,让我来!”
“你?你可没他这么好控制。”
顾燃压下心头怒火,冷静地逼视他:“你抓他有什么用?他现在的身份和你一样,只是个通缉犯。你觉得,警方会顾忌一个通缉犯的死活,去跟另一个通缉犯谈条件吗?”
裴文修一愣,突然笑了起来,“警方在不在意他我不知道,我也不在乎。但我能肯定的是,你在意他——”他的枪口重重一顶,“这就足够了。”
裴文修下令继续开船。引擎重新轰鸣起来,轮船破开浓雾,向着那片暗礁密布的海峡驶去。
裴文修站在船头的甲板上,林墨池被他扣在身前,像是一道人肉盾牌,挡住他的整个身体。
从顾燃的角度,能清晰地看到林墨池苍白的脸,海风将他的头发吹乱,那双总是明亮的眼睛,此刻却蒙着一层深重的雾气。
顾燃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紧了。
他几乎已经看见,在浓雾后方,在那片黑乎乎的礁石深处,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他太熟悉了,他知道那是狙击镜的反光,警方果然已经就位了!
但是,林墨池就被他挡在身前,此刻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引发难以挽回的后果。
轮船缓缓前行,海峡两边依然一片死寂,似乎连风都变小了。
顾燃知道,警方的观察镜里,一定也看到了林墨池,所以暂时没有行动。可是,难道就这样任由裴文修大摇大摆地穿过这片海峡吗?
顾燃死死盯着那道身影,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要怎么办?怎么破局?
就在这焦灼的时刻——
林墨池突然抬眼,隔着缭绕的海雾,与顾燃四目相对。那眼神里没有慌张,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温柔的决绝。
他的嘴唇轻轻开合,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顾燃的瞳孔骤然紧缩,他读懂了那个口型——
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