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老板的家事,她们这些打工人可没有什麽置喙的馀地,反正跟她也没啥关系,她将之抛在脑後,眼观鼻鼻观心地整理着手中的报表,她还是操心操心自己一个月转多少钱吧。
手机嗡鸣声响起打破了室内平静,钱莹立刻抛下手中文件。
【知道了】
她怔怔地看着那冰冷的三个字,心底涌出的除了无力还是无力。
她至今都不知道她的小儿子到底怎麽了。
一夜之间,那个温和偶尔跳脱的小衡就变了个模样,他叛逆地不再好好说话,拒绝家人的靠近。
他学会了打架,学会了喝酒,学会了吊儿郎当地夜不归宿。
钱莹第一次见他穿着满身骷髅头,挑染着墨绿发色,步履蹒跚满身酒气地半夜翻窗回家的时候,她是真的觉得天崩地裂。
她觉得孩子只是一时走错了路,然後她开始自学心理学,试图用最温和的手段陪伴儿子度过成长阵痛。
一切都会好的,钱莹一直这样对自己说。
一切都会好的,她一直都在安慰自己。
直到有一天老师给她打电话,说她儿子在学校霸凌一个小女孩。
“陈衡放学带着一群小混混围堵女生,我们赶到的时候那女生浑身是伤,害怕得都说不出话来,请您过来一趟。”
钱莹听着这荒谬的话觉得自己始终在梦里。
她儿子?陈衡?霸凌?女生?
每一个字她都认识,连起来却让她恍惚置身在噩梦中,无法醒来。
她艰难地张口,再三确认:“老师,您说的是。。。是陈衡吗?”
对方绝对的肯定姿态轻易打破了她的幻想。
那是她第一次顾不上公司的工作安排,什麽文件,什麽会议,通通都抛在了脑後,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学校。
学校长廊里,陈衡单腿倚靠在栏杆上,脸上带着血,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懒懒散散快无聊地要睡着了的样子,看到她过来,目光也仅是一顿随後就移开了视线。
钱莹见到他脸上的血痕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上下察看,看到儿子没受伤之後她才松了一口气。
老师在叙述前因後果,揭示陈衡的罪行,她全程安静地听着。
到最後,钱莹看着陈衡,只问了一个问题:“老师说的是事实吗?”
她定定地看着他:“只要你说,不管什麽,我都信你。”
陈衡看着她,在老师不赞同的目光中,在她隐含期盼的视线中,他笑了:“是我做的。”
钱莹眼前一黑,她浑身气得发抖,理智的弦倏然断裂,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擡起手狠狠给了陈衡一巴掌。
“陈衡,我就是这样教你的?”
“一个女孩,你怎麽也能下得了手!”
陈衡被打偏了脸,他满不在乎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看着她,轻飘飘地说:“对不起,妈妈。”
“你!”钱莹凝视着他那遗传至自己的眼尾微翘的眼睛,笑时含情,不笑时带着凌厉。两双相似的眼睛对上,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那一天在钱莹回忆起来,是极其混乱的一天。
也就是在那个时刻,她深切地意识到——
她的小儿子,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