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言愣住了,一瞬间生死循回,得之失之……
遇到血藤,他以为必死无疑,眼前这白衣女子现身,他又以为得到生机。谁料到头来,对方却言明只能救一人。
杨言擡眼,只觉得对方目中的颜色不似作僞,脸上也颇有催促的味道。
“救他。”几乎同时,两个声音一起响起。
白衣女子点头:“好。”
话音未落,杨言忽觉得手上一松,还未来得及反应,唐翳用力挣脱开他的手掌,朝山下滚落。与此同时,一只莹白纤细的腕子伸到了他面前。
“走——”
刹那间丛生的变故,杨言头脑一片空白。
耳畔只听得白衣女子语气极淡的一句:“他命格太弱,注定短寿。与其救一个将死之人,倒还不如救你。”
“唐翳——”下一个瞬间,杨言拔出腰间柴刀,纵身跃下。
骤然有人落下,血藤有感,先是全部迎了过去,刚碰到唐翳的身子,又飞快的弹开了。
地上雪层极厚,唐翳从高处跌落,虽不至重伤,额头重重磕在块坚冰上,却也撞得眼前发黑,额角处顿时渗出大片鲜血。
血液的腥气仿佛激发出了血藤的嗜血的本性,它们重新开始蠢蠢欲动,四面八方,朝着唐翳围了过来。
“唐翳!”杨言自高处纵跃下来,一刀狠狠砍在离唐翳最近的藤蔓上。
当的一声脆响,杨言浑身一震,柴刀斜飞了出去,带着鲜血,笔直插入雪地中。
唐翳在迷糊中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吃力的睁眼,眼前的一幕却顿时让他浑身血液都凝固起来。
一臂粗的血藤准确的洞穿了杨言的胸口,拖着他一路前行。
杨言双手握住胸前的藤蔓,不住扭头挣扎,大量血沫自他嘴角涌出,濡湿了他胸前大片衣襟。
“杨言……”唐翳挣扎着往前爬起,飞扑过去,想要拼命拽住拖着杨言的血藤。那血藤却一下加快速度,避开了唐翳所有的动作。
“快走,快走……”似是拼劲了全力,杨言拼命朝他挥手,声音却越来越弱。
头顶处尖啸声起,白衣女子的黑发丶白衣全部张扬而起,如箭一般冲向血藤。半空中浅金色的咒文临风乱舞,然後全部收拢成束,轰然砸向血藤中心。
满地血藤从各个方向,迅速朝着中心处游走,竟抢在咒文之前,全部缩入地下,消失不见。只馀下一个巨大幽深的黑洞。
“杨言……”唐翳伏在雪地上,眼前延伸着那一道醒目的鲜红,是杨言被拖走时留下的血迹。
“杨言……杨言——”他眼前发黑,喉咙间阵阵腥甜,就像一只受伤濒死的兽,对着空荡荡的雪地凄凉无助的呐喊。
不远处,静静站着的白衣女子回过头,脚步轻缓的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将指尖的一段蓝光渡入他的眉心。
而後,他的思绪像是被瞬间掐断了,陷入绵长的黑暗中。
在黑暗里,唐翳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梦里反反复复,都是杨言。
那一年初夏,杨言八岁,他七岁。
独自料理完双亲的白事,唐翳一个人,坐在门槛上。他不敢独自待在屋子里,里头太黑,他怕鬼。
父亲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
他头一次,知道没有人管,可以胡思乱想的滋味。
滋味并不好。
唐翳孤零零的坐在门槛上,他想哭,却发现眼泪早已在扶灵的时候流干,他哭不出来。
“喂,听说你爹妈刚死,小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