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由水声组合而来的发音低沉传来:“你们来啦,我的族人。我在此恭候多时了。”
他竟能通过敲击海水,发出完整的语声。
绝尘子满脸好奇,歪头看着他。
唐翳不明所以:“?”
他手指轻扣,继续自己的话语:“澜澈的统治,让我们被奴役了数十年,你们能来到这里,是神的旨意。它预示着,我的族人将永远摆脱这蛰伏在海底暗无天日的日子。陆上,海底,都将是我们的世界。”
唐翳听他提到“澜澈”这个名字,估摸着应该就是那氐人族长的名字。又听他提到陆上,暗自皱眉:原来是他鼓动了鲛人去袭击陆上的渔船。野心倒重,只可惜鲛人没有双腿,到了陆上也存活不了,难道用手爬麽?
那只鲛人仿佛看出了唐翳的疑虑,继续叩击水流说道:“陆上之人生性残暴贪婪,轻视我的族人,又时常制造各种奇怪的渔具,污染海域。他们懦弱,胆小,自私,本不配生存在这个世上……”
他缓缓说着。
唐翳目不转睛的看着不住被他敲击变化的水流。随着水流的动荡,四周光影一明一暗,恍恍惚惚。
身侧的珊瑚枝开始有了不易察觉的变化,它们慢慢伸出了纤长的触手,朝着二人的後背一点一点触碰过去。
黑雾随着水流的鼓动,一圈一圈的扩大起来,将他二人萦绕在其中。
“把意识交托与我,我将带领你们,我新的族人,我们一起,占领全新的领土。”
“我会教会你们如何去适应陆上的生活,如何利用我们自身的优势,更好的,千秋万代的生活……”
“来吧……到我身边来,成为我的子民。我会教你们如何活得更好……”
耳畔声音不断鼓动,唐翳身形摇摇晃晃,开始不受控的往前。
?这是怎麽了?
心底闪过连串疑问,唐翳茫然的看着自己摇动的鱼尾。
幸而他尚未能熟悉掌握鲛人躯体的平衡,加之内心的抗拒,尾巴上的动作一大,身体便即前倾,重重摔入珊瑚丛中。
发话的鲛人似乎没料着会有这一幕,语声微微一顿。
绝尘子擡手,也学着他的模样,用指节敲打着水流:“氐人族天生有鱼尾,陆上之人生而有双腿,各有所长,各自生存,相安无事,为何定要打破这种制衡?”他的发声比之那鲛人更为流畅,也更加清晰。
那鲛人一怔,眉心随即拧起,指节叩击的速度加快:“难道你心甘情愿一辈子蛰伏在这海底?难道你不觉得我们应该拥有更广阔的天地?是谁让你变得如此软弱无能?澜澈吗?”
绝尘子不动声色,敲出一段声音:“是谁让你变得如此冷漠?明知鲛人出水超过一日便会全身脱水而亡,却仍要迷惑怂恿族人飞蛾扑火?是谁教得你借助水流和珊瑚设阵,以迷幻术蛊惑你的族人?”
鲛人不说话了,他瞪大眼睛,死死的盯住绝尘子,突地双手推出。
一面水墙朝着二人的方向翻涌来袭。
绝尘子甩开鱼尾,啪的一声,狠狠击碎了水墙。
随即,四周萦绕的黑雾,聚拢成型,化作一圈又一圈手持兵刃的黑鲛人。
“抓住他们!”发话的鲛人重重的敲击着水流。
四周的黑鲛人齐声嘶吼,疾冲过来。
绝尘子拉着唐翳,笔直朝上一冲。然後,他身子弓成一团,再猛地甩尾弹开。
大股水流翻涌倒腾,袭向那些合围过来的黑鲛人。
被这股水流冲击,黑鲛人纷纷後退。
绝尘子趁机以鱼尾卷住一处珊瑚,用力一拔,而後悍然扫尾,接大片珊瑚枝被他或连根拔起,或击成粉碎。
随着这些珊瑚的破损,黑鲛人的动作似乎慢了下来。
绝尘子四处游走,所到之处,必顺势击倒一大片珊瑚。他显然很喜欢这个追逐破坏的游戏,丝毫没有顾忌到仍立在珊瑚礁正中央那只鲛人,越来越阴沉的目光。
突地,鲛人仰天发出声嘶吼,擡手扭转开身侧一枚暗红色的珊瑚。
机关响动声起,珊瑚林中出现一面接一面不同方向的水晶墙。
林子正中心,一面透明晶石打磨而成的镜子悬浮翻转,以一个半倾斜的角度垂下。
鲛人站在镜子下方,手捧着颗硕大的夜明珠。
明珠光辉投射到顶端的悬镜,再从镜面反射,映在不同的水晶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