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缨脸色一沉:“不可以!”
“为何?”
沈缨缓缓言道:“不论他做错何事,人死之後,生前旧账一笔勾销。他毕竟是我门下弟子,对于门下弃徒,我亦有门规不可违。”
中年人沉吟片刻,终是点头:“便如道长所言,告辞。”
一行人前前後後,很快走了个精光。
顾芫沅等这些人全部撤离:“你要问什麽,只管问吧。”
沈缨看了她一眼:“你到我的药房去,取一枚活血金丹给他服下,然後给他渡气,他会醒转的。”
顾芫沅一怔:“你这话什麽意思?唐翳……他还活着吗?”
“我不过用掌力,暂且封了他的气门。”
“你……”顾芫沅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果然是个疯子!你既然不愿杀他,就证明你心里仍是信他,既然如此,为何不听听……”
沈缨打断她的话:“怎麽,我杀他你不满意,如今我不曾杀他,你也不满意?”
“我……”顾芫沅赌气,“他是你门下弟子,你爱打打,爱杀杀,与我何干!”
沈缨点头:“确实与姑娘无关。不过气门被封,超过一个时辰,人便不能活,你自己考虑罢。”转身走出几步,又回头道,“他若醒转,你让他收拾东西,自行离去,不必再来见我。”
顾芫沅对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却终是动作极快的跑到药房,寻出沈缨交代的那种丹药。
她单手扶起唐翳,将药丸塞到他口中,静待片刻,再凝出一股真气,送入他体内。
隔了有会,怀中的人有了反应,咳嗽两声,眼睫轻颤着撑开一丝光亮。
顾芫沅用袖子擦干净他脸上的血渍,忽没好气的背过身去:“你还没死啊!”
唐翳先是茫然的看着天空,垂眸发现身下盛开着木芙蓉:“我师父呢?”
顾芫沅红肿着双眼,扭头回去:“你还想着她?”忿忿的将一株花连根拔起,扔到地上,“她不要你啦,让你自己滚蛋。”
“那是师父最爱的花……”唐翳看她伸手去扯那些花草,刚要阻止,蓦然听得她这句话,整个人顿时僵住。
他记得,沈缨确实说过类似的话:“你……你骗人……”破碎的记忆片段瞬间被收拾起来,酸楚涌上心头,“师父……她刚刚是要杀我的……”
他声音打着颤,带着满脸的不可置信:“怎麽会这样……她……她不再相信我了吗……”
顾芫沅盘着双腿,瞪眼瞧他:“你现在记起来啦,是她先不要了你,你还为她难过什麽?”
唐翳慢慢的屈起早已磨破皮的膝盖,静坐半晌,忽摇头道:“不会的……师父不会不要我!她说过她不会的……”
顾芫沅本是好心要去宽慰他,听到这话,莫名急起来:“可现在就是她说要赶你走。她说你醒後不必去找她,自己收拾东西走人,她不想见你。这些话都是她刚才亲口说了,要我转告你的。”她一口气说完这番话,看到唐翳满脸绝望的神情,又有些不忍,语气缓下来,“算了,你师父是个糊涂鬼,别理她了。天下修道的门派多的是,大不了你跟我回顾家,我……”
她话未说完,唐翳骤然打断:“她是我师父!我不许你这麽说她!”
顾芫沅怒起来:“我可是在帮你!”
唐翳木然的摇头:“我不要你帮,我只要师父……”他低头呢喃着这句话,攀住根横生过来的花枝站起来,撞撞跌跌往沈缨的房间跑去,“师父,师父——”
双腿骤然传来的剧痛让他再度摔到地上,脸上被根尖利的花枝划破。
一道极深的血痕横亘过他的鼻梁,差一点就要划进眼睛里。
血肆无忌惮的涌了出来,鼻子疼得发酸。
唐翳捂着脸,吃力的爬起来,脚步仍然坚定往房间的方向挪去。
擡手敲门。
沈缨的房里亮着灯,房门却是关紧的。
“师父,你开门,你听我解释……”他不断敲着木门,声音渐渐发颤,带起了哭腔。
门内的人却仿佛铁了心肠,没有半分反应。
唐翳指节泛起了青肿,他忽然觉得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