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驶座上的人,正侧着脸,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雨水模糊了车窗,车内光线昏暗,但那挺直的鼻梁轮廓,沉静深邃的眼眸,还有那份即使在模糊中也无法错认的清冷气质……
刘屿灿!
初宜晓的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什麽东西攥紧了。
怎麽会是他?!
而且……是这幅落汤鸡的模样。
只见刘屿灿一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朝她这边轻轻摆了摆,示意她上车。
他的表情依旧没什麽波澜,但那双眼睛,隔着雨幕,平静却不容置疑地看着她。
“不……不用了!谢谢!”初宜晓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惊讶丶局促和被注视的窘迫而显得有些尖锐。
她直起身,下意识地後退了小半步,湿透的鞋子踩在水洼里,溅起冰冷的水花。
坐陌生人的豪车?这感觉太奇怪了!
车窗没有升起,刘屿灿也没有开车离开的意思。
他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目光沉静地打量着她——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湿透的廉价外套紧紧裹着那个同样湿漉漉的书包,裤脚还在滴滴答答地淌水,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在初秋的冷风里显得格外单薄和……可怜。
这无声的打量像冰冷的针,刺得初宜晓一个激灵,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此刻的狼狈不堪。
冷意似乎顺着湿透的衣服更深地钻进骨头缝里。
她看着眼前这辆温暖干燥丶仿佛隔绝了外面整个冰冷世界的路虎,又低头看看自己浑身湿透的惨状,再看看前方那仿佛没有尽头的丶被雨水淹没的三公里……
算了!就当……就当是之前工地那盒饭和火锅店那五块钱积的德,今天回报来了!
他欠我的!
她心一横,厚着脸皮拉开了後座的车门。
一股混合着高档皮革清香丶淡雅香水和温暖干燥空气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她,与外面湿冷狼狈的世界形成鲜明对比。
她更加小心翼翼,几乎是踮着脚尖坐了进去,屁股只敢挨着一点点座椅边缘,身体绷得紧紧的,生怕自己湿透的衣服和滴水的裤脚弄脏了这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米白色真皮座椅。
“给,擦擦吧。”坐在副驾驶的美女转过身,递过来一盒精致的印花抽纸,声音温柔好听,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关心。
“谢谢……真的谢谢……”初宜晓窘迫得脸都热了,连忙接过,抽了几张纸,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脸上和头发上不断滴落的水珠,动作拘谨得像在对待易碎品,尽力避免水滴落在光洁的车内地毯上。
车子平稳地啓动,雨刷器有节奏地刮开挡风玻璃上的水帘,窗外的雨景飞速向後掠去。
车内很安静,只有空调暖风发出的轻微声响和雨点敲打车顶的密集鼓点。
初宜晓一边小心翼翼地擦着,心思却像脱缰的野马:他怎麽会在这种地方?开着这麽贵的车?副驾驶还坐着这麽个大美女?
工地干不下去,火锅店端盘子……难道那些工作都不行,他选择……下海了?!
这个念头像一道惊雷劈进初宜晓的脑海,让她握着纸巾的手都抖了一下。
她忍不住擡眼,偷偷通过後视镜看向驾驶座上的刘屿灿——那张清俊的侧脸,配上这豪车美女……似乎……好像……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她的目光带着审视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後视镜里与刘屿灿的目光不期而遇。
刘屿灿似乎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眼神里那点越来越歪的龌龊猜测和震惊。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深邃的眼眸里飞快地闪过一丝了然。
他没等初宜晓开口问,便主动打破了沉默,声音依旧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却像提前掐灭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荒谬疑问:
“这位美女的车。”他简洁地介绍,目光通过後视镜平静地落在初宜晓脸上,“休息的时候,”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我还兼职代驾。”
兼职……代驾?
初宜晓捏着纸巾的手顿住了。
原来如此!是代驾!不是她想的那样!
一股巨大的释然瞬间冲散了刚才的震惊和尴尬,随之而来的是对自己脑洞的羞赧。
她飞快地低下头,掩饰性地用力擦着书包表面渗进来的水渍,心里暗骂自己刚才的想法太离谱。
副驾驶的美女听到了刘屿灿的话,唇角微微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没有反驳,算是默认。
初宜晓稍稍松了口气,但身体依旧紧绷着,不敢完全靠向舒适的真皮座椅。
她偷偷瞄了一眼副驾驶美女光鲜亮丽的裙摆和精致的高跟鞋,再看看自己湿漉漉丶沾着泥点的裤脚,更加小心翼翼地蜷缩在座椅一角,祈祷着快点到地铁站。
暖风吹拂着湿冷的皮肤,带来一丝舒适的暖意,但那份格格不入的局促感却挥之不去。
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丶被雨水模糊的街景,心里默默计算着离地铁站还有多远。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刘屿灿握着方向盘的左手手腕——深色夹克的袖口下,隐约露出了一小截挺括的丶质地精良的白色衬衫袖口。
那抹白色,在昏暗温暖的车厢里,依旧醒目得有些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