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不起的金汤匙
初宜晓被刘屿灿那声“过来”钉在原地几秒,才猛地回过神。她手忙脚乱地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试图擦去狼狈的泪痕,又使劲吸了吸鼻子。刚才哭得狠了,腿还有点发麻,她扶着冰冷的墙壁,拖着发软的腿,一瘸一拐地朝着平台另一端那个挺拔的身影挪过去。
寒风卷过空旷的天台,吹得她脸颊生疼,却也意外地带走了几分委屈和冲动。走近了,她才更清晰地看到刘屿灿的模样。他微微侧身对着她,目光依旧投向远处灰蒙蒙的天际线,侧脸的线条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冷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和他平日里那种掌控一切的精英形象不太一样。再联想到刚才那支被掐灭的烟——她很少见他抽烟。
“刘总……”她在他身後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小声唤道。
刘屿灿闻声,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眸落在她脸上,清晰地映出她红肿的眼眶和鼻尖,以及脸颊上未擦净的泪痕。但他什麽也没问,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初宜晓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刚才那股替他担忧的情绪又冒了出来。她努力挤出一个有点傻气的笑容,试图打破这凝重的气氛,声音还带着点哭过後的沙哑:
“哎……刘总,您……心情不好啊?”她问完,自己都觉得有点唐突,哪有实习生这麽问大领导的?
刘屿灿显然也没料到她会先发制人问这个,错愕地挑了挑眉,那点落寞的神情瞬间被一丝哭笑不得取代。他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反问权:
“这似乎……应该是我的台词?”他目光沉沉地锁住她狼狈的小脸,“你怎麽了?”
被他这麽一问,初宜晓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委屈和愤怒瞬间又涌上心头。她很想把林薇的甩锅丶大会筹备的复杂丶自己熬的夜受的冤枉气一股脑儿倒出来。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刘屿灿是谁?是集团的太子爷,是CFO。自己呢?一个借调过来的小实习生。
告状?越级告状?告一个总部资深员工的状?说自己被欺负了?那只会显得她更加无能丶幼稚,像只斗败了只会找主人哭诉的小狗。更何况,他早就提醒过她要“保护自己”丶“留痕”,是她自己没做好,着了林薇的道。这闷亏,只能自己咽下去,打落牙齿和血吞。
“没事儿。”她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声音闷闷的,“就是工作上有点小挫折,自己没处理好,有点难过。不过……现在好多了。”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
刘屿灿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沉默地审视着她低垂的脑袋和紧紧攥着衣角的手指。空气再次安静下来,只有风声呼啸。他似乎在思考什麽,片刻後,像是想到了某种可能,试探性地问道:
“是不是……因为钱?”他指的是沈耀借钱那件事。那五千块,对她来说应该不是小数目。
初宜晓猛地擡起头,飞快地摇头:“不是!真不是钱的事儿!”她语气肯定。虽然沈耀借钱让她烦心,但此刻天台上让她崩溃的,是林薇的甩锅。
看到她否认得如此干脆,刘屿灿眼中的疑虑稍减,但并未完全消散。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重新投向远方的城市轮廓。寒风将他额前的碎发吹乱,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像是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
“我刚毕业回国,进公司做投资分析师的时候,觉得自己学了一身本事,名校光环,聪明过人,一定能很快崭露头角。”
初宜晓被他的话吸引,擡起头,认真地听着。
“有一次,我跟了一个项目很久,前期调研丶数据分析丶模型搭建,花了大量心血,眼看就要有眉目了。”刘屿灿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叙述别人的经历,“一次部门聚餐,项目方来电话,想着都是同事没什麽值得避讳的,我就在餐桌上接的。後来去洗手间,无意中听到有人在走廊在打电话。声音不大,但提到了我那个项目的名称,还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大意是‘了解一下情况’丶‘进展到了什麽程度’。”
他顿了顿,侧头看了初宜晓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冷嘲:“我当时没在意,以为是闲聊。结果没过两天,那个项目就被他‘截胡’了,签了意向协议。後来我才知道,那个同事偷听到电话,立刻通过私人关系联系上了项目方,又许诺了些别的好处,硬是把项目撬走了。”
初宜晓听得倒吸一口凉气:“啊?怎麽这样?太……太卑鄙了!”
刘屿灿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早已释怀的笑意:“是啊。我辛辛苦苦几个月的研究和分析报告,最後成了别人谈判桌上的筹码,为他人做了嫁衣。”
“後来呢?”初宜晓忍不住追问,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仿佛感同身受那份被窃取成果的愤怒和不甘。
“後来?”刘屿灿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後来那个项目,我们最终没投。”
“为什麽?”初宜晓不解。如果是他花了那麽多功夫看好的项目,应该很值得投资才对。
“因为,”刘屿灿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清醒,“项目方那边的人,能因为一点私下许诺的好处,就轻易背弃正在深入接触的合作夥伴,转投他人。这样的合作方,诚信有亏,风险太高。即使项目本身不错,我也建议公司放弃了。不值得。”
初宜晓听得愣住了。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她以为会是激烈的竞争或者揭露真相……原来,他选择了更冷静也更彻底的方式——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