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每天为三块五块钱斤斤计较?
买东西不用货比三家丶翻来覆去看折扣?
不需要为了省几毛钱的车费而走很远很远的路?
出门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高铁飞机,而不是忍受漫长拥挤的绿皮火车?
……还是像沈耀说的那样,有一个好爸爸,就能顺风顺水,不用努力也能得到别人拼命也得不到的东西?
她自己也说不清。于是,她把沈耀的话在脑海里加工了一下,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说了出来:
“就像……你今天搭讪的那个女生。她爸爸是高校老师,她学习很一般,可能就是个艺术生?但是她可以顺风顺水长这麽大,以後或许也能找到一个很好的工作,不用那麽拼命努力,就能安稳过一辈子,得到……”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得到像我这样的人,可能拼尽全力也得不到的东西。”
刘屿灿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等她说完,他才开口,语气很平淡,却带着清晰的纠正:
“首先,我可不是跟她搭讪。”他强调了一遍。然後,他才回答她的核心问题:
“父辈拥有的资源,有时候是助力,但终究不是自己的。靠山,山也有可能会倒。”他的目光望向远处无尽的黑暗,声音沉稳有力,“而且,靠自己努力得到的东西,或许过程艰难些,但握在手里,会更踏实一点。那种感觉,不一样。”
靠自己努力……更踏实……
初宜晓咀嚼着这句话,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在公司内网上看到的关于刘屿灿的介绍——盛景集团太子爷,沃顿商学院毕业,却拒绝空降,从最基层的投资分析师做起,凭实打实的业绩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他算是有捷径的人,却选择了难走的那条路。
或许,这就是人和人的不同吧?有人被现实的沟壑扭曲了心志,选择了怨恨和攀附;而有人,即使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也依然选择用自己的双脚去丈量土地。
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光,驱散了她心头的部分阴霾和愤懑。
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奇异的透彻感。
纠缠不清的沈耀,关于捷径与公平的困惑,此刻似乎都不那麽重要了。她突然不想再思考这些沉重的东西。
于是,她故意把话题又绕了回去,带着点小小的揶揄和轻松:
“怎麽不是搭讪?”她侧过头,看向刘屿灿在路灯下轮廓分明的侧脸,嘴角努力想勾起一丝笑意,“我可是亲眼看到你主动招惹人家漂亮姑娘了。问人家鱼好不好吃呢!”
刘屿灿似乎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那种沉重的悲伤正在被一种故作轻松的倔强取代。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被冤枉的委屈:
“我真的从来不主动跟人搭讪。”他顿了顿,目光也转向她,路灯的光落在他深邃的眼底,像洒落了细碎的星辰,然後,他用一种极其认真丶甚至带着点自嘲的口吻补充道:
“一直以来,都是漂亮小姑娘来招惹我的。”
初宜晓被他这“厚脸皮”的发言惊得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即下意识地撅了撅嘴,小声嘟囔:“谁信啊……”
就在这时,刘屿灿的目光忽然牢牢锁定了她。
他微微低下头,凑近了一些,昏黄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那双总是锐利如刀的眼眸,此刻竟盛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丶近乎深情的专注。
他盯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带着羞窘躲闪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丶近乎蛊惑的温柔:
“是吧,漂亮小姑娘?”
轰!
初宜晓的脸颊瞬间烧得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他们在工地初遇时,她递给他那份廉价盒饭的场景;闪过在火锅店,他一身服务生制服丶笨拙地端着锅底的画面……
他说的那个“招惹”他的“漂亮小姑娘”,不会是自己吧!
寒风似乎在这一刻都变得温柔起来。她猛地低下头,恨不得把滚烫的脸颊埋进厚厚的围巾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那声音大得仿佛要震碎这寒冷的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