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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戳破的狼狈（第2页）

“对了！”魏雨萱像是突然想起什麽，话锋一转，语气更加咄咄逼人，“那五千块钱呢？他拿了你的钱，分手了总该吐出来吧？什麽时候还？”

“……”初宜晓沉默了几秒，几乎要把头埋进盘子里，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我…我说不要了。”

“什麽？！”魏雨萱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尖锐得几乎要划破餐厅优雅的背景音乐，“初宜晓！你TM是不是有病？！”

这一嗓子，把周围几桌客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连远处临窗位置似乎也有人侧目。

文斌微微皱眉，轻轻拉了拉魏雨萱的胳膊，示意她注意场合。

魏雨萱正在气头上，哪里顾得上。

她甩开文斌的手，指着初宜晓，因为激动，那张漂亮的脸蛋都有些泛红：“你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喝，恨不得一天就啃三个馒头省钱！别人拿到奖学金助学金都出去旅游买衣服，你呢？还得巴巴地补贴家里生活！四年了！我认识你四年了！你穿过一件像样的新衣服吗？身上那件破毛衣还是高中时候的吧？袖子都短得露手腕了，洗得都起球发硬了，你都不舍得买件新的！打工！从大一就开始打工！助教丶家教丶代课丶超市收银丶帮人写作业丶顶着大太阳发传单……你拼死拼活，把自己榨干了才攒下来那麽点可怜巴巴的钱！现在倒好，眼睛都不眨就喂了那个渣男？还不要了？！初宜晓，你是不是傻？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被沈耀下了降头？”

魏雨萱的声音又快又急，像连珠炮一样砸过来，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在初宜晓最狼狈丶最不堪的痛处上。

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窘迫，那些精打细算的辛酸，那些为了省下几块钱而放弃的渴望，此刻都被魏雨萱赤裸裸地丶带着愤怒和不解地掀翻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在这家她穿着新衣也依然格格不入的高档餐厅里。

初宜晓的脸颊滚烫，耳朵嗡嗡作响，难堪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能感觉到周围那些或好奇丶或惊讶丶或带着一丝看热闹意味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

她猛地擡起头，眼眶有些发红，几乎是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窘迫，一把拉住魏雨萱还指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用力地扯了扯自己身上崭新的灰黑色羽绒服袖子，声音带着点讨好和不易察觉的哽咽：

“你看！我买了！我买了新衣服！为了来见你，不给你丢脸，我特地买的！年终奖买的！”

她的动作有些大，拉扯着新衣的布料。

崭新的丶厚实的羽绒服，此刻却像一层薄薄的纸，在魏雨萱的质问和周围无声的注视下，脆弱得不堪一击。

那点用八百块钱换来的丶试图融入这个环境的微弱勇气和体面，在魏雨萱掀开的残酷现实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魏雨萱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和话语噎了一下，看着初宜晓涨红的脸和那件在她眼中依然“不够档次”但显然对初宜晓意义重大的新羽绒服，满腔的怒火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声泄了大半，只剩下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烦躁地甩开初宜晓的手，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八百块的破衣服也值得显摆？有这钱不如去要债！傻不傻！”

文斌适时地再次轻轻碰了碰魏雨萱的手臂，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又对初宜晓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主动岔开话题：“萱萱，你刚才说的那个新系列广告，对方对脚本还有什麽具体要求吗？”

魏雨萱深吸一口气，狠狠瞪了初宜晓一眼，似乎还想说什麽，但最终还是顺着文斌递的台阶，重新捡起了关于她事业的话题，只是语气明显带上了残馀的馀怒和一丝不耐烦。

初宜晓默默收回手，重新低下头，机械地切割着盘子里早已冷掉的食物。

嘴里尝不出任何滋味，只觉得胃里沉甸甸的，像塞了一块冰冷的石头。

魏雨萱的声音还在耳边响着，那些关于粉丝丶流量丶广告的数据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悄悄飘向了那两面临窗的绝佳位置。

烛光依旧在跳跃，映着刘屿灿轮廓分明的侧脸。

他似乎被对面美女的话逗乐了，肩膀微微耸动，脸上那种松弛的丶毫无防备的笑容比之前更盛，眼神专注而温和，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方寸之地和对面的佳人。

那位气质美女也笑靥如花，端起酒杯，姿态优雅地向他示意。

两人之间的氛围，融洽得仿佛一幅精心构图的名画，流淌着一种与这喧嚣餐厅格格不入的丶属于他们那个阶层的宁静与美好。

初宜晓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新羽绒服柔软的袖口布料，指尖微微泛白。

刚才被魏雨萱撕开的经济窘迫带来的难堪，此刻被另一种更庞大丶更无形的酸涩感淹没。

他身上那种她从未见过的丶彻底的放松和愉悦，像一面巨大的丶无形的玻璃墙，清晰地横亘在她和他之间。

那墙外，是烛光摇曳丶笑语晏晏；墙内，是她穿着咬牙买下的新衣，却依然被生活狼狈地撕开所有僞装，在闺蜜的怒其不争中，品尝着冰冷食物和无边窘迫的滋味。

新衣服带来的那点微弱的暖意，在魏雨萱的怒骂和那临窗烛光笑影的双重夹击下，彻底消散了。

八百块，似乎只是买了一个更清晰认识到自己处境的残酷坐标。她慢慢松开被揪皱的袖口，只觉得指尖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