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友真好
这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看到刘屿灿处于纯粹的工作状态。
不是那个会在深夜电话里听她絮叨的刘屿灿,不是那个会在跨年夜准时拜年丶接过她廉价平安扣的刘屿灿,甚至不是那个在恋爱实习期里笨拙打卡的刘屿灿。
这是盛景资本的CFO,是那个自带阶级壁垒丶凡事行动先行丶情绪点到为止的刘屿灿。
冷静丶犀利丶字字如刀。
每一个问题都精准地戳在流程的痛点和她们工作的疏漏上,不容回避,不容辩解。
那种居高临下的质询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像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她们仓促拼凑起来的理由。
连一向以心理素质强悍丶能言善辩着称的佩佩姐,在他那平静却极具穿透力的目光和逻辑严密的追问下,也瞬间哑火,面如死灰。
初宜晓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许佩佩。
佩佩姐脸色依旧苍白,眼神还有点发直,显然还没完全从刚才那三分钟的“电梯审讯”中缓过神来。
连佩佩姐都这样……
初宜晓心里苦笑了一下,如果换做是自己单独面对那样的刘屿灿,恐怕当场就能被那气势压得哭出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摊上大事了。这话一点没错。
接下来的流程,几乎可以预见。
果然,梁月婷的办公室成了风暴中心。
免不了的一顿劈头盖脸。
“许佩佩!你作为带教,她不懂,你也不懂吗?你想到的解决方式就是堵领导?!你平时那股子机灵劲儿呢?!”
“还有你,初宜晓!工作不是埋头苦干就行的!要动脑子!要沟通!要预判风险!……”
梁月婷火力全开,从流程漏洞到沟通失职,再到危机处理不当,条分缕析,骂得两人擡不起头。
初宜晓和许佩佩像两只犯了错的鸵鸟,垂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一声不吭。
辩解?
在盛怒的领导面前,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可能火上浇油。
她们只能听着,默默消化着这份难堪和训斥。
初宜晓心里憋屈,但也明白,佩佩姐已经尽力了,在那种情况下,能稳住齐哥和馀经理已经不容易。
她自己呢?
她也尽力了,熬了那麽多夜,查了那麽多资料,王璐留下的坑,她几乎是闭着眼睛跳进去的。
现在挨骂,好像……也不算冤枉?
至少,不是佩佩姐一个人的错。
她偷偷用馀光瞥了一眼旁边的许佩佩,佩佩姐虽然低着头,但背脊挺得笔直,没有一丝要推卸责任的意思。
这让初宜晓心里好受了一些,甚至生出一点同病相怜的暖意——佩佩姐在护着她,也在承担着。
终于,梁月婷的声音停了下来。
办公室里只剩下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和空调的低鸣。
显然,一番训斥之後,梁总的气也顺了不少。
许佩佩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空隙。
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擡起头,脸上堆起十二分的诚恳和歉意,声音放得又轻又软:“梁总……这次的事儿,真不怨初初。”她顿了顿,观察着梁月婷的脸色,见她没有立刻发作,才继续道,“王璐给的那个SOP流程,我仔细看过,写得……确实有点……抽象。估计除了王璐自己,别人都很难完全看懂。而且那张漏掉的单子,上面没有任何标记提醒,王璐自己当时漏掉了,也没跟初初特别说明,才出了这个纰漏。”
她努力把责任往王璐那边引,但语气并不激烈,更像是在陈述客观困难,“初初上个月处理考勤,真的已经很努力了。天天熬夜加班,黑眼圈都熬出来了,脸上都憋出好几颗痘了……”她说着,还轻轻推了推旁边的初宜晓,示意她擡头。
初宜晓连忙配合地擡起头,努力睁大眼睛,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是!”
梁月婷靠在宽大的办公椅里,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刚刚发完脾气的她看起来舒坦多了,甚至眼神里带上了点看透一切的意味。
她微微挑起眉毛,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你想说什麽?你是觉得我对自己所辖的部门一无所知麽?我不知道每个人大概是怎麽工作的?我不清楚大家的工作状态?”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许佩佩立刻赔了个更灿烂的笑脸,急忙把初宜晓又往前推了小半步,“就是……初初这个人吧,心眼太实,一根筋。光知道埋头苦干,不懂辩解也不会邀功。受了委屈就自己憋着,吭哧吭哧把活儿干了。我怕……这次的事儿影响她转正评估。”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几分真诚的担忧,“她挺珍惜这个机会的,真的,是吧?”
她又用胳膊肘捅了捅初宜晓。
“哦哦哦,是!是!”初宜晓连忙再次点头如捣蒜,眼神里充满了对这份实习的渴望。
梁月婷的目光在初宜晓那张写满紧张和倔强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又扫过许佩佩那努力周全的样子。
她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
她挥了挥手,语气里的不耐烦消减了大半,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和……某种意味深长的了然?
“行了行了,”她打断许佩佩还想继续的“推销”,“赶紧回去干活吧。不该操的心少操点!把心思都用在正道上,认真工作,结果总不会太差的。”
她没再提转正,也没再提处分,但这句话,像一颗定心丸,又像一句模糊的承诺。